林巧兒卻不在乎,她樂樂嗬嗬地捧著紙張走到檯燈下,“啪嗒”一聲拍在開關上,看得懂看不懂也不管,悄悄地低頭研討了一會兒。
明天被周盈盈急倉促拉上車,早忘了另有辦事生這回事。
“樓家的廚子個個都是頂好的技術,可惜就是太油了,吃得我胃裡油花翻滾!”
“你呢,你籌算如何辦?”
她奉告我,百花錄的名單是她這些年交友的老友。
你聽我說,你這副心腸用在那裡都好,唯獨不能給樓家、傅家。
她微微奸笑,眼神詭譎。
梁廣娟,高郵縣人,隨子來此,入陳家為仆,45歲喪子,能看賬簿、識字頗豐……
這一夜,我睡得很香。
劉媽媽發覺到我們要說悄悄話,便自髮帶了門出去。
林巧兒對有字的東西不感興趣,勉強能看出來的也隻能是賬簿和紙鈔。
林巧兒暴躁起來,臉上通紅通紅的,也不曉得是凍的還是衝動的。
我腦中嗡嗡作響,恰好和窗外呼啦呼啦的北風構成照應。
她也跟著我的節拍停頓下來,重新持續。
她捧著橘皮起家,往門口的竹簍子裡一扔,扭頭朝我看來。
前兩頁的筆跡很能辨認,最後這一頁的確龍飛鳳舞,跟醉酒的蒼蠅亂爬似的。
我挽上她的臂彎,“走,烤火去。”
她們像工廠機器上的螺絲,漫衍在繁華的上海,各占一角,纖細,不起眼,且不惹人諦視。
她越說越快,用詞還是富麗,思路有條不紊。
她脫口而出的句子讓我為之一震。
我約莫是剛記事的年紀撿到過一尊寺廟裡供奉的羊脂玉觀音。
“是!就是寫信,快,我說你寫!”
她一番鼓勵聽得我大誌萬丈,“如何做!如何抨擊樓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