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印象中的二姐不是如許的,母親去得早,她便像個女仆人那樣籌劃起顧府的大事小情。父兄出了遠門,就是她帶著我,我抱病時,她整夜守在床邊,我拽著她的手叫孃親。我記得那雙手暖和柔嫩,走到那裡都會緊緊拉著我。
我小的時候,我爹給我請的教書先生說,物極必反,盛極必衰,這就是人間的事理。當時我仰著頭問他,師父,你說的這麼玄,到底是甚麼意義呢?教書先生想了想,擼上本身的頭髮,用力這麼一掀,暴露油光水亮的腦袋頂。
二姐也對我笑了起來,她看起來太累了,透著讓民氣疼的倦意。
“姐姐……”
這是我所陌生的二姐的模樣,我不曉得她在宮裡經曆瞭如許的事情,而提及這樁事的時候,她光亮無瑕的臉上帶著無懈可擊的笑意,“作為世家女子入宮並非我初誌,天子對我好的時候,我也有過他真敬愛我護我的錯覺,但幸虧我已經想明白了,在宮裡,能讓我好好活下去的,是顧家如許的背景和我本身的步步運營。”
姐姐沉默了好久,她眼底寫著很多事,“你曉得麼,譽兒,那碗藥,是他讓人偷偷換掉的。”
“甚麼?”我一時不敢確認。
彼時我冇有參悟這句話中的事理,但教書先生稠密的假髮和他鋥亮的禿頂給我童年留下了非常深切的印記。
他們走的時候,錦兒抱著哥哥說,放心吧,我必然會照顧好大姑姑的,不讓她被其他女人欺負,姐姐看著錦兒笑得很暖和,這大抵是她在深宮裡獨一的寄念。我嘲笑他說,小鬼,你長得還冇這木箱高,彆人不照顧你就不錯了吧,錦兒撅著嘴,一臉不忿,說必然要讓我看看他有多本事。我忍著笑意說,好,我等著。
成年以後,我經常在想,顧家到了這一輩還能再顯赫到甚麼程度。父親官至太尉,風頭正勁,哥哥已經拜將,聲望日顯,二姐在後宮也步步為營,我們做到這一步了,還要謹慎運營,到底是為的甚麼。父親並不像一個有野心的人,因為他太油滑,也承平和,一個被野心炙烤著的人很難那麼平和地在人與事中轉圜。他更像是在完成一個任務,像小童去背誦一本書,像繡娘去做一個新的花腔,當我問他我們要的到底是甚麼的時候,父親奉告我,我們要的是保全顧家,讓無數憑藉顧家儲存的人也能更好地餬口下去。“顧家的興衰早已不是我們一門的事情,我們走到這一步,有萬人之上的榮寵,也揹負著萬人之上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