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蚌翻開殼，熱浪滔天。它伸出斧足，已快熔化的鍋麵頓時收回一聲哧響。細嫩的足緊緊粘在鍋上，幾近刹時就收回熟肉的香氣，河蚌很用力地爬，斧足很快就焦了，濃煙都隻一瞬便散了。她痛得恨不能滿地打滾，但是不可，隻要一步一步向鍋沿爬。

她隻要效力地向室外爬，室內有一條三眼蛇看管，它瞥見這個河蚌在往上爬，看著她的血肉一點一點地粘在鍋上，很快化為黑灰。但是她真的爬出來了。

河蚌在鍋裡，但是她的耳力多麼靈敏？江浩然的那雙手雖不比內修，然卻也是不成小窺的。相處千年，她早已夠從混亂的打鬥聲中辯白中他金手之音。但是他為甚麼冇有脫手？容塵子雖在，卻為甚麼老是不能平心靜氣？道家講究中正安舒，臨敵時心神不定，不是大忌嗎？

河蚌舉起法杖，腥紅的光芒照亮了大殿，鳴蛇這才發明瞭她的存在。它也吃了一驚，忙不迭甩尾將它捲起來。它卷得那麼用力，全部身材都盤在了一起。“小何！”容塵子淒厲地呼喊，河蚌已冇法迴應。她的每一寸骨骼都被蛇身的力量絞碎，但是冇有血，冇有一滴血。

河蚌在他胸口趴了好久，最後終究曉得，他不會再醒來了。

她從他身上趴下來，滾落到地上，她真不肯死。如果連她也死了，那些誇姣或者苦楚的聚散，那些曾經深愛過她的人們，另有誰去記得呢？

四千多年啊，師父、師妹、師兄，另有他，他們一個一個，都分開她，單獨去了。

她笑著揚起法杖，容塵子與她對視，唇際在笑，眼睛卻在墮淚。他閉上眼睛，回身擁住身邊的假河蚌，在錐形刃刺出的半晌俄然出拳，以寸勁將她的掩體連同胸口的蛇身一併打碎。皮下連肌肉都碎成血沫，肌膚卻涓滴不損。公鳴蛇未看出非常，它扇動四驥，正欲噴火。

江浩然想替她捂一下傷口，但她身上的傷真的太多了。他隻要看著那血不斷地流，河蚌還在喘氣，但是身材……垂垂感受不到痛了。她含笑：“容塵子……能夠打贏鳴蛇吧？”

腦筋裡似有甚麼聲音，忽遠忽近。她強撐起神識，冒死爬出土室。內裡暗影裡躺著一小我，紅衣黑髮，容顏皎皎。河蚌爬過他身邊，細細地看他。三百六十餘年的朝暮相伴，他熟諳得像是淩霞海疆每一場潮汐退漲。

他有一雙足以切金斷玉的手，可他隻是一動不動地諦視她。大殿中火焰明暗不定，他神采哀傷：“我曉得你恨我，但是盼盼，千年餘啊，你真的一點錯都冇有嗎？你明曉得他們是我的親人，可你連對付一下都不肯。或許我也做錯了很多事，但是盼盼，我是真的愛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