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晚間,賈母被那拉淑嫻氣病了的事兒,在榮國府高低傳得沸沸揚揚,連前院書房的諸人都傳聞了。這旁人也就罷了,賈政倒是受不住了,跟先生告了饒,便跑去大門守著,一看到賈赦就忍不住抱怨開了。
“哼,少來這套,彆覺得我不曉得,你就是防著我!怕我養了璉兒讓你們母子離了心!”
聽了這話,珍珠的麵色較著閃過一絲異色,雖說賈母並未曾讓她瞞下此事,可那拉淑嫻的那些話,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實在是有些說不出口。可兩位老爺盯著她,她又不能裝傻充愣,遊移了好久後,才漲紅了臉回道,“大太太跟老太太要了我和虎魄、鴛鴦。”
珍珠安設好老太太才走出閣房,就聽得小丫環抬高了聲音來稟報,頓時腳步一頓,略理了理思路才走到了外間拜見了兩位老爺。
“大哥,您倒是管管大嫂,我不求旁的,隻求彆再惹母親不歡暢了。大夫先前已經說了,母親的身子骨不好,特彆受不住氣,這如果、如果……你悔怨也來不及了!”
“珍珠姐姐,大老爺、二老爺過來了。”
那拉淑嫻掩嘴笑著:“老太太,這母子就是母子,就算不在跟前養著,還能真的離了心?就拿我家老爺來講,他前頭兒還跟我說,固然祖母極是心疼他,可他最戀慕的倒是能在老太太您膝下長大的政二老爺。”
“想當年,我以侯府令媛的身份嫁到了榮國府裡,不一樣要照顧夫君的平常起居,遲早給婆母存候,乃至在前頭十年,我底子就未曾好生用過一頓飯,就連有孕時,也還是要服侍婆母用膳。等厥後,赦兒出世了,我都來不及瞧上一眼,婆母就命人將赦兒抱走了。要不是政兒出世時,她身子骨已經不大好了,隻怕我連政兒都保不住。可那又如何?這原就是當兒媳婦兒要受的罪!好笑啊好笑,我覺得老了就能安享暮年,卻恰好攤上了你和王氏這類兒媳婦兒!”
可那又如何?那拉淑嫻還是讓太後疼她讚她,外人隻道太後心善,可往深處想,一個出身淺顯的滿洲女人,愣是從戔戔潛邸格格成為全部大清朝最有福分的女子,真的靠心善二字能辦到?要曉得,雍正爺的後宮也不潔淨。
榮慶堂裡,賈母吃過藥早早的歇下了,她今個兒真的是氣得不輕。有甚麼比絞儘腦汁給兒媳婦兒尋費事,卻反而被兒媳婦兒用同一個彆例反將一軍更加氣人的?何況,賈母雖冇甚麼太大本領,可眼力勁兒多少還是有點的,之前那拉淑嫻的那番言語,底子就不像是在開打趣,而是全然當真的。隻要一想到先前那拉淑嫻笑得眼淚都快出來的歡愉模樣,賈母隻感覺心肝肺糾在一起火辣辣的疼,要不是因著吃了安神的藥,隻怕她底子冇法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