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蘭夢問：“這是為何？”

孤山絕頂，秋風蕭颯，縷縷簫音藕斷絲連，綿綿不斷，曲意創新出奇，簫音低下去、低下去，世人屏息凝神，彷彿緲不成聞，但深澗幽咽，諦聽可辨，俄然，彷彿彩虹飛跨，又似煙花驟起，簫音驀地拔高，高到讓人擔憂簫管會被吹裂，夭矯騰空，迴旋飛舞，又安然無恙地陡峭下來，簫音流逝，感情集合，音樂之美有如滾滾江水，讓人油然生出逝者如此、生命長久之感。

陳操之送全禮登車先行，馮蘭夢走了過來，說日已傍晚，邀陳操之到他府上歇夜，陳操之辭以未先稟明孀嫂，他日再來拜見馮叔父。

……

但丁幼微不問，自有人會急著問，小嬋悄悄問來德：“來德，操之小郎君入品了冇有？”

馮淩波發嗔道：“哎呀，爹爹不要說了，你不明白的。”

馮蘭夢看在眼裡，悄悄點頭，撚鬚淺笑，上車後低聲問：“淩波，過幾日讓你娘去陳家塢看望陳操之的母親，可好？”

晚餐後，丁夏商、丁春秋兄弟卻來堂姐小院拜訪陳操之，在一樓小廳坐著敘話，丁春秋固然放不下矜持向陳操之報歉，但神態再不會向之前那般倨傲，隻是士庶鴻溝還在，也不會作深談，平常的說了幾句便告彆。

宗之和潤兒傳聞醜叔的牛車就在背麵，便搶著迎出去了，丁幼微讓小嬋和青枝從速跟上照看，莫要摔著，她本身鵠立在枇杷樹下悄悄的等，不一會，就聽到兩個孩兒歡暢的笑聲，暮色中，一個月紅色的矗立身影牽著兩個矮矮的小影子返來了。

關於“吾與點也”那出色的壓卷新論隻是揭示了陳操之對儒家典範的妙悟，而更讓人難忘的倒是俊美少年踞坐山石頂風吹xiao的身影，陽光映著少年手裡的柯亭笛，這存世兩百年的古簫碧綠瑩澈，彷彿是新斫下的翠竹製成的，柯亭笛六孔騰躍著的苗條手指也如白玉琢成——

昇平二年玄月初九的揚州吳郡錢唐縣齊雲山登高雅集，是陳操之嶄露頭角的伊始，上午辰時上山時，無人識得陳操之，而到了落日西下、野宴席散、相攜下山之際，陳操之已經是無人不識。

陳操之深深一揖：“全公恩德，小子銘記於心。”

陳操之送丁氏兄弟出院門，丁春秋還是冇忍住，問：“阿誰女郎是誰？”

正說著，聽得道上車輪轆轆，幾輛牛車駛返來了，是族長丁異和兒子丁夏商、丁春秋，丁異見到丁幼微，笑著說了一句：“陳操之就在背麵。”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