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頁/共4頁]

“入幫自心甘心。”那些跪著的人答覆。

她到上海，就是把“天然”如曬黑的皮膚一樣脫掉，做一個上海女人，就是變成野生斧鑿的藝術。

因而，黃佩玉對師爺說：“洪門不再是奧妙結社，入會的，反而少了英勇之人。”他這是轉攻訐為嘉獎。

那些等待在廳門外的兄弟們手捧紅帖，前前後掉隊入堂裡。師爺誦唱洪門代代相傳的開廟門詩頌：

攤前的一塊舊舊的藍布上，扔了一些銅板。

一點不錯，她想，就是這個陸家嘴渡口。當年――六年前，她和新黛玉在這兒等著上渡船，隔著黃浦江看上外洋灘。江那邊的天下，充滿了無窮儘的幻境，阿誰十五歲的少女，有著每個少女都有的純粹，純粹得一文不值。就像這麵前的上海天空，冇有川沙漁村那麼湛藍，煙囪如林噴雲吐霧，又如何樣？

“好好，本國地痞跟我玩，是給我麵子，我們就玩。禁就禁！先禁娼――不，顫動一點，先禁唱！”他看著桌上新收門徒的名單，對餘其揚說，“要鬨，就鬨得熱烈一些。”

洋人要做甚麼，他起碼得裝個百依百順。這時他反而戀慕起那些政客，起碼嘴上能夠把打倒帝國主義喊得震天響。

她轉過臉來，背對江水。陽光恰好照在她的身上，她舉起手擋住陽光，眼睛還是眯起了一些：這是一個仙顏的少婦，才二十出頭。六年疇昔了，她長成了一個端莊文雅、個子苗條、豐乳細腰的女子，仍然那麼惹人諦視。當時隻是芳華必然捎帶的禮品，現在倒是成熟的天然。

不遠處是個菜場，自淩晨起，賣的與買的都吼著。人聲鼎沸，喧鬨得像個活雞籠子。

“大鼻子如何說？”黃佩玉問。

師爺點點頭，“可不，都是買賣場上的人物，起碼也是店東。”

並且，清朝一倒，幫會從地下升到地上，1913年春末，權勢大盛。

她唱累了，就讓門徒接著唱，本身靠在攤後，擔憂地看著天氣。

瓜甜藕嫩是夏天，

“地痞！”黃佩玉氣憤地拂袖而起，麵窗而立，聽窗外細雨輕打著竹葉的聲音。不聽這本國主子的，這主子就要他下台，找個聽話的中國人當華董――上海灘眼紅他位置的人多得很。

“開香。”

眾兄弟應和最後一句：“勝似同胞共母胎。”再向黃佩玉叩首。師爺持續誦唱：

“啟問。”

紗櫥鴛枕，雙雙並眠；

“我去乞貸，我們非進劇院子不成！”

“下跪。”

茶館正廳廣大，案上點著五支大香燭。桌下另有一排香燭，兩端都用紅紙包著。捲菸環繞，氛圍寂靜，麻子師爺兩鬢灰白，顯出春秋來了。他一身藍底青花緞袍子，套了一件馬褂，穿戴黑呢鞋，主持開堂典禮，唱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