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溫左手微按在胸前,眯起雙目諦視擋道的青年,青年佝僂著身子,低垂著頭,不敢與張溫,兩頰與眼窩處深陷下去,顴骨、眉骨崛起,看不見眸子子,探出襤褸不堪的衣袖的手如骨爪,合掌屈在胸前,嘴裡嘟囔著,張溫聽了半晌,也冇聽出他想說甚麼;看他搖搖欲墜的模樣,大抵好多天未進食了。
司隸府去宮城,需經東泰門,張溫隨駕常擁近百名精衛,但是道側流民眼裡的凶焰卻讓張溫心驚,即便從東泰門繞行,每行出行的保護也不敢少,城中流竄的肅川匪兵唯獨不敢襲掠軍中將領,其他投附的官佐都粗心不得。每有官宦富紳遇襲,穀石達卻睜目不見,隻說:“西都城裡的官宦富紳也應嚐嚐遭人魚肉的滋味。”
“雜胡兒,今曰好叫你對勁…隻要少傅將勤王詔送至長奉,但你還能對勁到幾時?哈哈哈哈…狄襄率十萬精兵左西,荀燭武率十五萬精兵在東,斷你這雜胡兒歸路,看你還能放肆幾時…狄襄公忠心耿耿,到時讓他進城護駕,荀燭武能除則除,不能除就封到遠遠的,免得再出一個雜胡兒……”一邊拿劍去劈長案,一邊嘴裡咀罵著,提腳將長案踹翻,揮劍又去砍鑲玉包金的殿柱,卻聽身後微微感喟:“長奉塢狄襄嗎?”
張溫內心細思各種,忽聽前路起了鼓譟,睜目看去,卻見一個形蝕骨立的青年搶到道前,頓時的數名精衛立時拔刀在手,上前將那名青年遠遠隔在覈心,其他精衛也都將佩刀解下,橫在身前,警戒的諦視著四周。
內廷權勢不出秦州,廟堂之上唯有狄襄與張溫能服世人,狄襄,西京西六十裡長奉狄氏宗長。肅川兵寇秦州,狄襄以寇兵西來,領兵出西京,屯長奉。肅川兵圍西都城,狄襄居長奉不出,直至穀石達兵破西京。
肅川兵姓如惡獸,狄襄雖有精兵在手,卻坐看西都城破,也不敢來鬥。
穀石達側頭叮嚀近衛,說道:“將少帝案上之酒撤去,不要讓他再行糟蹋,少帝看我喝酒便可。”
舒妃笑道:“相父勇豪,天下難當,賤妾願舞乾鏚以酬相父猛誌。”身子微側,讓過身後一名侍兒走上前來。侍兒雙手托盤,盤中放著一對精美的玉鉞。
“咣噹”一聲,飾劍脫手墜地,少帝驚退數步,跌坐到地,臉上赤色瞬息褪儘。
出了東泰門,張溫讓保護將擋道那人往軍司衙一丟,徑往司隸府而去,未重視身後一名中年男人分開東泰門,往宮城方向而去。
少帝一驚,眼盯著穀石達身前的飾劍,兩頰因驚懼而微微抽搐,張口欲言,隻覺喉嚨糾結在一起似的,一個字眼也吐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