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著爺爺的衣角往他懷裡縮,聽著浪濤聲裡混著如有若無的銅鈴聲。爺爺抬高聲音說:"秦始皇把鹹陽宮全部搬到了水晶宮裡,龍鱗做瓦珊瑚當柱,金鑾殿的台階滿是夜明珠鋪的。他讓蝦兵蟹將把六國的青銅劍熔了,鑄了座十二萬斤的金人鎮在海底眼。"
海風裹著鹹澀的水霧撲在臉上,我攥著退色的青銅漁牌,指甲深深掐進藤壺狀的斑點裡。香燭在墓碑前明顯滅滅,恍忽間九歲那年的浪濤聲又從影象深處翻湧上來。爺爺臨終前冇能說完的那句話像海底暗礁,二十年來始終硌在我心口——"海底眼壓著的......"
客歲暮秋,父親在颱風天出海後再冇返來。搜救隊在殘骸中找到他緊攥的帆海圖,旋渦中間的海眼位置被硃砂圈了又圈。守靈夜我抱著漁牌在礁石上坐到天亮,俄然聞聲海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十二道青紫色閃電從海平線直刺蒼穹。當巨浪退去時,沙岸上散落著數以百計的青銅劍殘片,每片段刃都在月光下排泄幽藍的鬼火。
接著伶仃跟我爸說了甚麼事,冇過幾天父親把爺爺從病院接回家,年幼的我還天真的覺得爺爺病好了。成果是回家不到一天爺爺就離世了。
固然他白叟家離世已經20年了,一晃又要到腐敗節了,海霧漫過呂四港的淩晨,我跪在爺爺的墓碑前。香燭火苗在鹹濕的海風裡搖擺,恍忽間又聞聲九歲那年的浪濤聲。我鼻子一酸,又想起爺爺當年講的阿誰故事了。
浪花俄然狠惡翻湧,十二尊金人踏著月光從海底升起。最火線那尊的胸口,鮮明嵌著父親的玉牌。當第一縷晨光扯開海霧時,我瞥見金人背後的海底宮殿正在緩緩開啟,龍鱗瓦上固結的水珠折射出七彩光暈,好像爺爺故事裡描述的水晶宮。而在金人中心的青銅馬車裡,端坐著戴冕旒的身影,十二旒白玉珠串後是一張熟諳的青紫色臉龐——與墓碑上爺爺的遺像分毫不差。
爺爺的聲音俄然變得像浸了水的棉絮,他充滿老繭的手緊緊攥住我的胳膊:"剛子,你看那海平線......"月光在海麵上碎成千萬片銀屑,我順著他顫抖的手希冀去,瞥見粼粼波光中浮起一片霧氣中模糊約約的彷彿瞥見了,青灰色的影子。恍忽間那影子越來越近,垂垂閃現出青銅馬車的表麵,八匹銀鱗馬踏浪而來,車轅吊頸掛的銅鈴正收回和浪濤同頻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