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動聲色地飲下杯中的酒。

荊生將他從地上扶起，他整了整服飾，道：“你先歸去吧，我這就去通傳給師父。”

他的眼角攢出一滴淚。他將它擦乾了，徐行向墨淵閉關之處走去，背後徒留下一派枯萎的桃林。

他手中道經驀地一抖，俄然便想開初見擎蒼的那一日。

兩百多年前，若水的地盤有機遇同他一起吃酒，席間多喝了兩杯，附在他耳邊道：“這話小神本不該替他通傳，但小神忍了這很多年，見他被關了那麼久，還惦記取上神，卻感覺他有些不幸。”

若水地盤再擦了把腦門上的汗，蚊蚋般道：“那前鬼君，在被白淺上神重鎖入東皇鐘時，一向喊著上神的名字，一向在說，一向在說，要再見你一麵，當著你的麵賀你十三萬歲的生辰，當著你的麵問你一句，你可還記得七萬年前大紫明宮的擎蒼……”

那一日，惠風和暢，天朗氣清，他被十七師弟纏得冇法，帶著他去發鳩山捉精衛鳥。

擎蒼元神俱滅的動靜傳來，他正坐在崑崙虛後山的桃林行晚課。時價玄月，桃樹已不及昔日富強，抬眼一望，便能見得遠處縹緲的煙雲。

他們師兄弟正沿著漳水鬼鬼祟祟追一隻雛鳥，眼看就要到手，一匹棗紅馬卻驀地從林子深處躥出來。小精衛鳥吃了一驚，尖叫一聲，直衝雲霄，飛得影都冇了。

若水地盤持續道：“那擎蒼兩百多年前實在破鐘出來過一回，也是機遇偶合，幸虧青丘的白淺上神路過若水，及時將他關了歸去，才未將這樁事鬨大，不然也是小神我的瀆職……”

荊生小童愣了愣：“老仙鶴倒冇提起這個，不過傳聞擎蒼死狀極慘，周身儘是血洞子，幾近被夜華君的青冥劍刺成了個蓮蓬。”

若水地盤擦了把腦門上的汗，艱钜道：“敢問……敢問兩百六十二年前，但是上神正滿十三萬歲的生辰？”

他初見他時，天藍水碧，他一身月白騎裝，身後是一派青青的茂林。

酒杯“砰”的一聲掉在地上。

十七師弟捋起袖子就要同馬背上的青年乾架，他從速反對，豈料那端倪濃麗的青年隻是淡淡一笑，手中一根捆仙索，電光火石之間，便將他師兄弟二人串成一雙。他們一雙師兄弟，小的被甩在背後，大的被抱在胸前。那是他拜入墨淵門下以來，頭一回未出招便受製，不由得羞憤交集。青年在他耳旁低低笑道：“你叫甚麼名字？我娶你做我夫人好不好？”

煙雲垂垂散開，暴露一座一座青青的山嶽，他摩挲動手中的道經，好久，道：“那鬼君擎蒼，他死前可留下隻言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