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話,懷中的女子顫了兩顫,倒讓我望得清楚。
那是我永久不能健忘的夜晚,卻永久也不肯再記起。
男人背對著我,看不清形貌。女子半張臉埋在男人肩窩,清清秀秀的眉眼,看不出是個妖。許是乍然瞧見我從洞裡灰撲撲落下來,一雙杏眼滿含惶恐。
令羽因一向昏睡,未見得那番景色。我瞧著麵前鮮血四濺的頭顱們,卻甚是心驚。
擎蒼擄了我和令羽,即使他對令羽滿心戀慕,然令羽不從,便是個逼迫。墨淵顧及神族和鬼族的交誼,並不兵戎相見,隻低調地潛進大紫明宮來再將我和令羽擄歸去,已算很賣他麵子。然他卻很不懂事,竟調了兵將來堵在宮門前,要拿我們。便怪不得墨淵忍無可忍,大開殺戒。
原路返回,從東海泅歸去當然不難,可再碰上夜華君,麵子上總不大好過。左思右想,徹夜還是在這北岸上生生受一晚,明早再做籌算罷了。
墨淵代我捱了天劫,在我從爐子裡爬出來之前,已閉關療養去了。
那以後,離鏡便日日來邀我吃茶鬥雞喝酒。
卻忽聞天雷轟轟。
尚且記得那日天方晴好,太陽遠遠照著,透過大紫明宮灰白的霧障,似個鹹蛋黃遙遙掛在天幕邊。
仿似見不到我還頗遺憾,非常令人唏噓。
離鏡非常樂嗬,遂精密計齊截番,決定初二夜裡,助我將令羽偷出宮去。
實在忍無可忍,一個手刀砍出去,將他放倒在地。誰知力道施得太重,又剛巧砍在他頸後天柱穴,機遇偶合,他昏了,重重地壓在我肚子上,重新到腳的酒氣。
墨淵夙來未曾敗過。拎著我和令羽跳出宮門時,我轉頭一望,隻見擎蒼拿了方天畫戟,站在暗紅的一攤血泊中,目眥欲裂。
我與令羽雖同被綁架,因我隻是個順道,管得天然鬆弛些,三頓飯外,尚許四周逛逛,不出大紫明宮便無妨事。
男人的眉間似有千山萬水,定定瞧著我,半晌道:“阿音。”
想到這一層,心中結壯很多,任由身子無休無止地朝底下落。
此時才反應過來,這怕是我的天劫。墨淵將我安設在此處,應是讓我避劫。
奔回崑崙虛後,墨淵將令羽托給四師兄照看,倉促領我去了他的丹藥房,一個劈手將我敲昏,鎖在他的煉丹爐裡。
如此,我們兩個的乾係的確一日千裡,短短旬日,便飆到了一萬裡,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
須知本神君當時冇言語,千萬不是默許,乃是傻了半晌。
我摸著後腦勺回想一番,覺得撤除那夜他醉酒調戲我得逞外,我同他一向處得挺敦睦。再則兄弟如衣服,老婆如手足。他同他的手足們行那繁衍香火的大事,加個衣服委實多餘。美人在抱實乃風雅事,中間再站個男人虎視眈眈盯著你懷中的美人,卻就有些風雅過甚了。即使我並不是個真男人,故而毫不會覬覦他懷中的女美人,他卻不知,必然要防備一番。做男人不易,做個有浩繁老婆的男人更不易。想到這一層,我諒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