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曄出世並不承平。他母親懷著他時被接去神宮待產，但他出世這一日，天上卻並未現出甚麼異相，且生下他竟是個極衰弱的小孩子，連哭泣都不會。

曆代繼任神官長皆需在十五歲閉關長修，長修之期二十年，修成便晉為副神官長。他小時候所牽掛，一心盼著這段長修，現在照看著阿蘭若，卻覺能推一天是一天。但終歸，這是躲不過的職責。

那夜他走的時候，孩子從夢中驚醒，哭得很短長。但他冇有轉頭。由著孩子的哭鬨聲垂垂消逝在身後。

紅色的花朵散落在藤床上，他俯身靠近她，打量好久，拾起一朵彆在她鬢邊，手指在她鬢角處輕撫後一停，滑過她的眉毛、鼻梁、嘴唇。他第一次為她彆花也是在四時樹下，如許密切的行動，就像在實施一個誓詞，你另有我，阿蘭若，有我就充足了。很久，他俯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吻。她並未醒來。

半晌，橘諾又道：“很多事母親分歧我明說，但我心中實在有張譜，說阿蘭若她弑君，我，不感覺這是真的。”她轉頭看向他，“表哥，母親她讓我感覺，有些可駭。”

他愛看她熟睡的模樣，即便心中環繞再多煩惱事，瞧著她沉寂的睡顏，也能讓他瞬息健忘。她還在他身邊。

他靠近蛇陣，蹲了巨蟒的四座華表肅立，而在華表框出的蛇陣邊沿，公然瞧見一個歲餘的嬰孩趴伏在地上，正瑟瑟地發著抖。這夜十五，天上月圓，恰是至陰的時候，華表中的巨蟒想是汲月華靈氣去了，暇看顧這個孩子。他妨著轟動巨蟒，謹慎矗在陣緣，竭力伸手翻過孩子。月光底下，瞧見孩子一張臟兮兮的小臉，乾裂的嘴唇難受地翕合著，幾粒乳齒咯咯地碰撞，懷中抱著一隻死鼠，手上是血。

他向要病死了的息澤神君道：“頗多同僚相邀剋日將來探視你，你如許固執必然令他們打動。”息澤臉上的笑僵了僵。

“適聞孟春院徙來客，以帖拜之。”

白衣的前代神官長廣袖飄飄仙氣卓然，神采間卻難掩怠倦，祭著力禁止住玄光的伸展，向他道：“阿蘭若並非可救之策，傳說九重天上有件聖物喚作結魄燈，能為凡人塑魂造魄，此結魄燈雖不能為我等地仙所用，但萬物皆有其法度，遵循結魄燈的法度，造出一個養魂之地，為阿蘭若重塑一個靈魂，又有何不成？沉曄，你是想懷著遺憾與她同葬其間，還是想再見她一麵？”

息澤怔了一怔，像是有些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