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影狠狠顫了顫，腳下踉蹌，法度卻急。

十年，他仍常想起他，但未曾提及她一句，未曾靠近她一分。

他盤桓於園中，四時樹已花滿枝頭，他拿了剪刀遴選出一些飽滿的花枝剪下，想著這些亦可存起來，今後供她插瓶賞玩。

彼時她同他講起這段舊事，笑道，她同沉曄幼時隻見過這麼兩麵，而後她再未生出靠近沉曄之心，也再未去母家孃舅處做過客。她同沉曄，實在從一開端就冇有緣分，她厥後仍強求同沉曄的緣分，也不知強求得對還是錯。

八月十七，阿蘭若戰死，靈魂成劫灰，泯冇於思行河。

他不動聲色地罷手入袖，趁著眾臣的讚歎，悄聲氣地分開體味憂泉。他想她出世時運氣不濟，此時總算迎來好的運氣，這是樁功德。

眼看著他呼吸漸弱，相裡殷割腕放血，用半碗腕血救了他一條性命。

相裡闋薨逝的前兩夜，傾畫再次過府。鏡房中，他正提筆描琉璃鏡的鏡框，好叫人照此打個模型。雖是他的姑母，傾畫卻恭敬地稱他大人，同他商討相裡闋的近況，並承諾事成後馬上迎他重回神宮。他提著筆，專注在畫紙上，道：“此事若成，我要阿蘭若。”傾畫驀地昂首。他做出冷酷的模樣：“她加諸在我身上的，天然要一分很多，儘數償還給她。”抬眼看向凝眉的傾畫，“還是說她終歸是君後的骨肉，君後心疼了？”傾畫沉默半晌，道：“事成之日，阿蘭若便是大人的。”

他未曾想過躲開女君的儀仗，他隻是沿著河邊，設想那是她臨終時走過的一段長路，她平生後的一段路。走過這段路時，她在想著甚麼？她仍恨著他嗎？

她要將阿蘭若置於死地，她從未當本身是她母親。他怎會冇有想到。

八月二十二，是個好天，日頭不烈，偶有小風。這類天氣，宜訪親拜友。

白衣的前代神官長廣袖飄飄仙氣卓然，神采間卻難掩怠倦，祭著力禁止住玄光的伸展，向他道：“阿蘭若並非可救之策，傳說九重天上有件聖物喚作結魄燈，能為凡人塑魂造魄，此結魄燈雖不能為我等地仙所用，但萬物皆有其法度，遵循結魄燈的法度，造出一個養魂之地，為阿蘭若重塑一個靈魂，又有何不成？沉曄，你是想懷著遺憾與她同葬其間，還是想再見她一麵？”

河似玉帶，蜿蜒於平韻山旁，耀耀晨光中，噪音林玎玲輕響。不吃不喝急行趕路的這幾日，阿蘭若不時繚繞於他空缺腦際，一閉眼，腦中便是她的影子，那麼新鮮，容不得他信賴她已離他而去。但如何能不信賴，他不是自欺欺人之人。這幾日他如在雲中，思路與痛苦皆離他而去，他要來思行河，他來找她，是以地是她給他的答案，將是他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