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以後,孔明與雲長等正坐間,人報關平到,眾官皆驚。關平入,呈上玄德手劄。孔明視之,內言本年七月初七日,龐智囊被張任在落鳳坡前箭射身故。孔明大哭,眾官無不垂淚。孔明曰:“既主公在涪關進退兩難之際,亮不得不去。”雲長曰:“智囊去,那個保守荊州?荊州乃重地,乾係非輕。”孔明曰:“主公書中雖不明言其人,吾已知其意了。”乃將玄德書與眾官看曰:“主公書中,把荊州托在吾身上,教我自量才委用。固然如此,今教關平齎書前來,其意欲雲長公當此重擔。雲長想桃園結義之情,可極力保守此地,任務非輕,公宜勉之。”雲長更不推讓,慨然領諾。孔明設席,交割印綬。雲長雙手來接。孔明擎著印曰:“這乾係都在將軍身上。”雲長曰:“大丈夫既領重擔,除死方休。”孔明見雲長說個“死”字,心中不悅;欲待不與,其言已出。孔明曰:“倘曹操引兵來到,當如之何?”雲長曰:“以力拒之。”孔明又曰:“倘曹操、孫權,齊起兵來,如之何如?”雲長曰:“分兵拒之。”孔明曰:“若如此,荊州危矣。吾有八個字,將禮服膺,可保守荊州。”雲長問:“那八個字?”孔明曰:“北拒曹操,東和孫權。”雲長曰:“智囊之言,當銘肺腑。”
張飛殺到巴郡城下,後軍已自入城。張飛叫休殺百姓,出榜安民。群刀手把嚴顏推至。
去不得三四裡,背後車仗人馬、連續進發。嚴顏看得分曉,一齊擂鼓,四下伏兵儘起。正來掠取車仗、背後一聲鑼響,一彪軍掩到,大喝:“老賊休走!我等的你剛好!”嚴顏猛轉頭看時,為首一員大將,豹頭環眼,燕頜虎鬚,使丈八矛,騎深烏馬:乃是張飛。四下裡鑼聲大震,眾軍殺來。嚴顏見了張飛,舉手無措,交馬戰不十合,張飛賣個馬腳,嚴顏一刀砍來,張飛閃過,撞將入去,扯住嚴顏勒甲絛,活捉過來,擲於地下;眾軍向前,用索捆綁住了。本來先疇昔的是假張飛。料道嚴顏伐鼓為號,張飛卻教鳴金為號:金響諸軍齊到。川兵大半棄甲背叛而降。
當日孔明引兵一萬五千,與張飛同日起行。張飛臨行時,孔明囑付曰:“西川豪傑甚多,不成輕敵。於路戒約全軍,勿得擄掠百姓,以失民氣。所到之處,並宜存恤,勿得恣逞鞭撻士卒。望將軍早會雒城,不成有誤。”
飛坐於廳上,嚴顏不肯下跪。飛瞋目咬牙大叱曰:“大將到此,何為不降,而敢拒敵?”嚴顏全無懼色,回叱飛曰:“汝等無義,侵我州郡!但有斷頭將軍,無降將軍!”飛大怒,喝擺佈斬來。嚴顏喝曰:“賊匹夫!砍頭便砍,何怒也?”張飛見嚴顏聲音雄渾,麵不改色,乃回嗔作喜,下階喝退擺佈,親解其縛,取衣衣之,扶在正中高坐,低頭便拜曰:“適來言語冒瀆,幸勿見怪。吾素知老將軍乃豪傑之士也。”嚴顏感其恩德,乃降。先人有詩讚嚴顏曰:“白髮居西蜀,清名震大邦。忠心如皎月,浩氣卷長江。寧肯斷頭死,安能屈膝降?巴州年老將,天下更無雙。”又有讚張飛詩曰:“生獲嚴顏勇絕倫,惟憑義氣服軍民。至今廟貌留巴蜀,社酒雞豚日日春。”張飛叨教入川之計。嚴顏曰:“敗軍之將,荷蒙厚恩,無能夠報,願施犬馬之勞,不須張弓隻箭,徑取成都。”恰是:隻因一將傾慕後,導致連城唾手降。未知其計如何,且看下文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