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回新野以後,工夫荏苒,又早新春。乃令卜者揲蓍,挑選吉期,齋戒三日,薰沐換衣,再往臥龍岡謁孔明。關、張聞之不悅,遂一齊入諫玄德。恰是:高賢未服豪傑誌,屈節偏生傑士疑。未知其言如何,下文便曉。
諸葛均在後曰:“此非臥龍家兄,乃家兄嶽父黃承彥也。”玄德曰:“適間所吟之句,極其高深。”承彥曰:“老夫在小婿家觀《梁父吟》,記得這一篇;適太小橋,偶見籬落間梅花,故感而誦之。不期為尊客所聞。”玄德曰:“曾見令坦否?”承彥曰:“便是老夫也來看他。”玄德聞言,告彆承彥,上馬而歸。正值風雪又大,回望臥龍岡,悒怏不已。先人有詩單道玄德風雪訪孔明。詩曰:“一天風雪訪賢能,不遇空回意感慨。凍合溪橋山石滑,寒侵鞍馬路途長。當頭片片梨花落,劈麵紛繁柳絮狂。回顧停鞭眺望處,爛銀堆滿臥龍岡。”
孺子曰:“現在堂上讀書。”玄德大喜,遂跟孺子而入。至中門,隻見門上大書一聯雲:“淡泊以明誌。安好而致遠。”玄德正看間,忽聞吟詠之聲,乃立於門側窺之,見草堂之上,一少年擁爐抱膝,歌曰:“鳳遨遊於千仞兮,非梧不棲;士伏處於一方兮,非主不依。
玄德曰:“那邊去了?”孺子曰:“蹤跡不定,不知那邊去了。”玄德曰:“幾時歸?”孺子曰:“歸期亦不定,或三五日,或十數日。”玄德難過不已。張飛曰:“既不見,自歸去罷了。”玄德曰:“且待片時。”雲長曰:“不如且歸,再令人來密查。”玄德從其言,囑付孺子:“如先生回,可言劉備拜訪。”遂上馬,行數裡,勒馬回觀隆中風景,公然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廓清;地不廣而平坦,林不大而富強;猿鶴相親,鬆篁交翠。觀之不已,忽見一人,麵貌軒昂,風韻俊爽,頭戴清閒巾,身穿皂布袍,杖藜從山僻巷子而來。玄德曰:“此必臥龍先生也!”急上馬向前見禮,問曰:“先生非臥龍否?”其人曰:“將軍是誰?”玄德曰:“劉備也。”其人曰:“吾非孔明,乃孔明之友博陵崔州平也。”玄德曰:“久聞大名,幸得相遇。乞即席地權坐,就教一言。”二人對坐於林間石上,關、張侍立於側。州平曰:“將軍何故欲見孔明?”玄德曰:“方今天下大亂,四方雲擾,欲見孔明,求安邦定國之策耳。”州平笑曰:“公以定亂為主,雖是仁心,但自古以來,治亂無常。自高祖斬蛇叛逆,誅無道秦,是由亂而入治也;至哀、平之世二百年,太常日久,王莽篡逆,又由治而入亂;光武複興,重整基業,複由亂而入治;至今二百年,民安已久,故兵戈又複四起:此正由治入亂之時,未可猝定也。將軍欲使孔明調停六合,補綴乾坤,恐不易為,徒操心力耳。豈不聞順天者逸,逆天者勞;數之地點,理不得而奪之;命之地點,人不得而強之乎?“玄德曰:先生所言,誠為高見。但備身為漢胄,合當匡扶漢室,何敢委之數與命?“州平曰:山野之夫,不敷與論天下事,適承明問,故妄言之。“玄德曰:蒙先生見教。但不知孔明往那邊去了?“州平曰:吾亦欲訪之,正不知其何往。“玄德曰:請先生同至敝縣,如何?“州平曰:愚性頗樂閒散,偶然功名久矣;容他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