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眾鄰居有拿雞蛋來的,有拿白酒來的,也有背了鬥米來的,也有捉兩隻雞來的。娘子哭哭啼啼,在廚下清算齊了,拿在草棚下。鄰居又搬些桌凳,請報錄的坐著吃酒,商討:“他這瘋了,如何是好?”報錄的內裡有一小我道:“鄙人倒有一個主張,不知能夠行得行不得?”世人問:“如何主張?”那人道:“範老爺常日可有最怕的人?他隻因歡樂狠了,痰湧上來,迷了心竅。現在隻消他怕的這小我來打他一個嘴巴,說:‘這報錄的話都是哄你,你並未曾中。’他吃這一嚇,把痰吐了出來,就明白了。”眾鄰都鼓掌道:“這個主張好得緊,妙得緊!範老爺怕的,莫過於肉案子上胡老爹。好了,快尋胡老爹來。他想是還不曉得,在集上賣肉哩。”又一小我道:“在集上賣肉,他倒好曉得了。他從五更鼓就往東頭集上迎豬,還未曾返來。快些迎著去尋他。”
到了家門,屠戶大聲叫道:“老爺回府了!”老太太迎著出來,見兒子不瘋,喜從天降。世人問報錄的,已是家裡把屠戶送來的幾千錢打發他們去了。範進拜了母親,也拜謝丈人。胡屠戶再三不安道:“些須幾個錢,不敷你賞人。”範進又謝了鄰居。正待坐下,早瞥見一個彆麵的管家,手裡拿著一個大紅全帖,飛跑了出去:“張老爺來拜新中的範老爺。”說畢,肩輿已是到了門口。胡屠戶忙躲進女兒房裡,不敢出來。鄰居各自散了。
範進不看便罷,看了一遍,又念一遍,本身把兩手拍了一下,笑了一聲道:“噫!好了!我中了!”說著,今後一交顛仆,牙關咬緊,不省人事。老太太慌了,慌將幾口開水灌了過來。他爬將起來,又拍動手大笑道:“噫!好!我中了!”笑著,不由分辯,就往門外飛跑,把報錄人和鄰居都嚇了一跳。走出大門未幾路,一腳踹在塘裡,掙起來,頭髮都跌散了,兩手黃泥,淋淋漓漓一身的水,世人拉他不住,拍著笑著,一向走到集上去了。世人大眼望小眼,一齊道:“本來新朱紫歡樂瘋了。”老太太哭道:“怎生如許薄命的事!中了一個甚麼舉人,就得了這個拙病!這一瘋了,幾時才得好?”娘子胡氏道:“早上好好出去,怎的就得瞭如許的病!倒是如何是好?”眾鄰居勸道:“老太太不要心慌。我們現在且派兩小我跟定了範老爺。這裡世人家裡拿些雞蛋酒米,且管待了報子上的老爹們,再為商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