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進不看便罷,看了一遍,又念一遍,本身把兩手拍了一下,笑了一聲道:“噫!好了!我中了!”說著,今後一交顛仆,牙關咬緊,不省人事。老太太慌了,慌將幾口開水灌了過來。他爬將起來,又拍動手大笑道:“噫!好!我中了!”笑著,不由分辯,就往門外飛跑,把報錄人和鄰居都嚇了一跳。走出大門未幾路,一腳踹在塘裡,掙起來,頭髮都跌散了,兩手黃泥,淋淋漓漓一身的水,世人拉他不住,拍著笑著,一向走到集上去了。世人大眼望小眼,一齊道:“本來新朱紫歡樂瘋了。”老太太哭道:“怎生如許薄命的事!中了一個甚麼舉人,就得了這個拙病!這一瘋了,幾時才得好?”娘子胡氏道:“早上好好出去,怎的就得瞭如許的病!倒是如何是好?”眾鄰居勸道:“老太太不要心慌。我們現在且派兩小我跟定了範老爺。這裡世人家裡拿些雞蛋酒米,且管待了報子上的老爹們,再為商酌。”
到了家門,屠戶大聲叫道:“老爺回府了!”老太太迎著出來,見兒子不瘋,喜從天降。世人問報錄的,已是家裡把屠戶送來的幾千錢打發他們去了。範進拜了母親,也拜謝丈人。胡屠戶再三不安道:“些須幾個錢,不敷你賞人。”範進又謝了鄰居。正待坐下,早瞥見一個彆麵的管家,手裡拿著一個大紅全帖,飛跑了出去:“張老爺來拜新中的範老爺。”說畢,肩輿已是到了門口。胡屠戶忙躲進女兒房裡,不敢出來。鄰居各自散了。
來到集上,見範進正在一個廟門口站著,散著頭髮,滿臉汙泥,鞋都跑掉了一隻,兀自拍著掌,口裡叫道:“中了!中了!”胡屠戶凶神似的走到跟前,說道:“該死的牲口!你中了甚麼?”一個嘴巴打將去。世人和鄰居見這模樣,忍不住的笑。不想胡屠戶固然大著膽量打了一下,內心到底還是怕的,那手早顫起來,不敢打到第二下。範進因這一個嘴巴,卻也打暈了,昏倒於地。眾鄰居一齊上前,替他抹胸口,捶背心,舞了半日,垂垂喘氣過來,眼睛敞亮,不瘋了。世人扶起,借廟門口一個外科郎中“跳駝子”板凳上坐著。胡屠戶站在一邊,不覺那隻手模糊的疼將起來,本身看時,把個巴掌仰著,再也灣不過來。本身內心煩惱道:“公然天上文曲星是打不得的,現在菩薩計算起來了。”想一想,更疼的狠了,趕緊問郎中討了個膏藥貼著。
自此今後,公然有很多人來阿諛他:有送田產的,有人送店房的,另有那些敗落戶,兩口兒來投身為仆圖庇廕的。到兩三個月,範進家奴婢、丫環都有了,錢、米是不消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