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上酒來,聘娘高擎翠袖。將頭一杯奉了陳四老爺。第二杯就要奉師父。師父不敢當,本身接了酒。相互放在桌上。虔婆也走來坐在橫頭,候四老爺乾了頭一杯,虔婆本身也奉一杯酒,說道:“四老爺是在國公府裡吃過好酒好肴的,到我們流派人家。那邊吃得慣!”聘娘道:“你看儂媽也韶刀了。莫非四老爺家冇有好的吃,定要到國公府裡,才吃著好的?”虔婆笑道:“女人說的是。又是我的不是了,且罰我一杯。”當下本身斟著,吃了一大杯。陳木南笑道:“酒菜也是一樣。”虔婆道:“四老爺,想我老身在南京也活了五十多歲,每日聞聲人說國公府裡,我卻未曾出來過,不知如何像天宮普通哩。我聞聲說,國公府裡不點蠟燭。”鄒泰來道:“這媽媽講呆話。國公府不點蠟燭,倒點油燈?”虔婆伸過一隻手來道:“鄒太爺,榧子兒你噠噠。他府裡‘不點蠟燭,倒點油燈’?他家那些娘娘們房裡,一小我一個鬥大的夜明珠掛在梁上,照的一屋都亮,以是不點蠟燭。四老爺,這話但是有的麼?”陳木南道:“珠子固然有,也一定拿了做蠟燭。我那表嫂是個和藹不過的人,這事也輕易,將來我帶了聘娘出來看看我那表嫂,你白叟家就裝一個跟從的人。拿了衣服包,也就出來看看他的屋子了。”虔婆合掌道:“阿彌陀佛!目睹希罕物,勝作一世人!我成日裡燒香唸佛,保佑得這一尊天貴星到我家來,帶我到天宮裡逛逛,老身來世也得人身,穩定驢馬。”鄒泰來道:“當初太祖天子帶了王媽媽、季巴巴到皇宮裡去,他們認做古廟。你明日到國公府裡去,隻怕也要認做古廟哩。”一齊大笑。
陳木南下樓來進了房裡,聞見噴鼻香。窗子前花梨桌上安著鏡台,牆上懸著一幅陳眉公的畫,壁桌上供著一尊玉觀音,兩邊放著八張水磨楠木椅子。中間一籌措甸床,掛著大紅綢帳子,床上被褥足有三尺多高,枕頭邊放著薰籠,床麵前一架幾十個香櫞,結成一個流蘇。房中間放著一個大銅火盆,燒著通紅的炭,頓著銅銚,煨著雨水。聘娘用纖手在錫瓶內撮出銀針茶來。安設在宜興壺裡,衝了水,遞與四老爺,和他並肩而坐,叫丫頭出去取水來。聘娘拿大紅汗巾搭在四老爺磕膝上,問道:“四老爺,你既同國公府裡是親戚。你幾時才仕進?”陳木南道:“這話我不奉告彆人,怎肯瞞你?我大表兄在京裡已是把我薦了,再過一年,我便能夠得個知府的出息。你如故意於我,我將來和你媽說了,拿幾百兩銀子贖了你,同到任上去。”聘娘聽了他這話,拉動手,倒在他懷裡,說道:“這話是你今晚說的,燈光菩薩聽著。你如果丟了我,另娶了彆的妖精,我這觀音菩薩最靈驗。我隻把他背過臉來,朝了牆,叫你同彆人睡,偎著枕頭就頭疼,爬起來就不頭疼。我是好人家後代,也不是妄圖你仕進,就是愛你的人物。你不要孤負了我這一點心!”丫頭推開門,拿湯桶送水出去。聘娘倉猝站開,開了抽屜,拿出一包檀香屑倒在腳盆裡,倒下水,請四老爺坐,洗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