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卿看了道:“李大人是先祖的弟子,原是我的世叔,以是薦舉我。我如何敢當?但大人如此厚意,我馬上摒擋起家,到轅門去謝。”留差官吃了酒飯,送他幾兩銀子作盤程。門鬥也給了他二兩銀子,打發先去了。
兩省名流,重修禮樂之事。
杜少卿送了出去。才關了門,又聽得打的門響。小廝開門出去,同了一人出去,稟道:“婁大相公來了。”杜少卿舉眼一看,見婁煥文的孫子穿戴一身孝,哭拜在地,說道:“我家老爹歸天了,特來報知。”杜少卿道:“幾時歸天的?”婁大相公道:“前月二十六日。”杜少卿大哭了一場,叮嚀連夜製備祭禮。次日淩晨,坐了肩輿,往陶紅鎮去了。季葦蕭探聽得姚園的事,絕早走來拜候,曉得過去陶紅,悵悵而返。
毋違!速速!
巡撫部院李,為保舉賢才事:
當下清算了行李,帶著王鬍子同小廝加爵過江。王鬍子在路見不是事,拐了二十兩銀子走了,杜少卿付之一笑,隻帶了加爵過江。到了倉巷裡外祖盧家,表侄盧華士出來迎請表叔出來,到廳上見禮。杜少卿又到樓上拜了外祖、外祖母的神主。見了盧華士的母親,叫小廝拿出火腿、茶葉土儀來送過。盧華士請在書房裡擺飯,請出一名先生來,是華士本年請的業師。那先生出來見禮,杜少卿讓先生首席坐下。杜少卿叨教:“先生貴姓?”那先生道:“賤姓遲,名均,字衡山。叨教先生貴姓?”盧華士道:“這是門生天長杜家表叔。”遲先生道:“是少卿?先生是海內英豪,千秋快士。隻道聞名不能見麵,何圖本日相逢高賢!”站起來,重新見禮。杜少卿看那先生細瘦,通眉長爪,雙眸炯炯,知他不是庸流,便也一見仍舊。吃過了飯,提及要尋屋子來住的話,遲衡山喜出望外,說道:“先生何不竟尋幾間河房住?”杜少卿道:“這也極好。我和你藉此先去看看秦淮。”遲先生叫華士在家好好坐著,便同少卿步了出來。
到家,娘子向他說道:“自你去的第二日,巡撫一差官,同天長縣的一個門鬥,拿了一角文書來尋,我回他不在家。他住在飯店裡,日日來問,不知為甚事。”杜少卿道:“這又奇了!”正迷惑間,小廝來講道:“那差官和門鬥在河房裡要見。”杜少卿走出去,同那差官見禮坐下。差官道了恭喜,門鬥奉上一角文書來。那文書是拆開過的。杜少卿拿出來看,隻見上寫道:
杜少卿告彆盧家,搬了行李去。次日,世人來賀。這時三月初旬,河房漸好,也有簫管之聲。杜少卿備酒請這些人,共是四席。那日,季葦蕭、馬純上、蘧馬先夫、季恬逸、遲衡山、盧華士、景蘭江、諸葛天申、蕭金鉉、郭鐵筆、來霞士都在席。金東崖是河房鄰居,拜往過了,也請了來。本日茶廚先到,鮑廷璽打發新教的三元班小伶人來叩首,見了杜少爺、杜娘子,賞了很多果子去了。隨即房東人家薦了一個賣花堂客叫做姚奶奶來見,杜娘子留他坐著。到上晝時分,客已到齊,將河房窗子翻開了。眾客散坐,或憑欄看水,或啜茗閒談,或據案觀書,或箕踞自適,各隨其便。隻見門外一頂肩輿,鮑廷璽跟著,是送了他家王太太來問安。王太太下轎出來了,姚奶奶瞥見他,就忍笑不住,向杜娘子道:“這是我們南京馳名的王太太,他怎肯也到這裡來?”王太太見杜娘子,實在謹慎,不敢抗禮,杜娘子也留他坐下,杜少卿出去,姚奶奶、王太太又叩見了少爺。鮑廷璽在河房見了眾客,口內譏笑談笑。鬨了一會,席麵已齊,杜少卿出來奉席坐下。吃了半夜酒,各自散訖。鮑廷璽本身打著燈籠,照王太太坐了肩輿,也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