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在水西門乘船。到了池口,隻見又有兩小我乘船,艙內坐著。相互談及,鮑文卿說要到向太爺衙門裡去的。那兩人就是安慶府裡的書辦,一起就阿諛鮑家父子兩個,買酒買肉請他吃著。早晨候彆的客人睡著了,便悄悄向鮑文卿說:“有一件事,隻求太爺批一個‘準’字,便能夠送你二百兩銀子。又有一件事,縣裡詳上來,隻求太爺駁下去,這件事竟能夠送三百兩。你鮑太爺在我們太老爺跟前懇個情罷!”鮑文卿道:“不瞞二位老爹說,我是個老伶人,乃輕賤之人。蒙太老爺汲引,叫到衙門裡來。我是多麼之人,敢在太老爺跟前討情?”那兩個書辦道:“鮑太爺,你迷惑我這話是扯謊麼?隻要你肯說這情,登陸先兌五百兩銀子與你。”鮑文卿笑道:“我如果歡樂銀子,當年在安東縣曾賞過我五百兩銀子,我不敢受。本身曉得是個窮命,須是骨頭裏掙出來的錢纔做得肉,我怎肯瞞著太老爺拿這項錢?何況他如有理,斷不肯拿出幾百兩銀來尋情麵。如果準了這一邊的情,就要叫那邊受屈,豈不喪了陰德?依我的意義,不但我不敢管,連二位老爹也不必管他。自古道‘公門裡好修行’,你們伏侍太老爺,凡事不成壞了太老爺清名,也要大家保著本身的身家性命。”幾句說的兩個書辦毛骨悚然,一場敗興,扯了一個淡,罷了。
立過繼文書:倪霜峰
鮑文卿返來把這話向乃眷說了一遍,乃眷也歡樂。次日,倪老爹朝晨來補樂器,會著鮑文卿,說:“昨日商討的話,我歸去和老妻說,老妻也甚是感激。現在一言為定,擇個好日,就帶小兒來過繼便了。”鮑文卿大喜。自此,兩人呼為親家。
話說鮑文卿到城北去尋人,覓孩子學戲。走到鼓樓坡上,他才上坡,遇著一小我下坡。鮑文卿看那人時,頭戴破氈帽,身穿一件破黑綢直裰,腳下一雙爛紅鞋,斑白髯毛,約有六十多歲風景。手裡拿著一張破琴,琴上貼著一條白紙,紙上寫著四個字道:“修補樂器。”鮑文卿趕上幾步,向他拱手道:“老爹是會修補樂器的麼?”那人道:“恰是。”鮑文卿道:“如此,屈老爹在茶社坐坐。”當下兩人進了茶社坐下,拿了一壺茶來吃著。鮑文卿道:“老爹貴姓?”那人道:“賤姓倪。”鮑文卿道:“尊府在那邊?”那人道:“遠哩!寒舍在三牌坊。”鮑文卿道:“倪老爹,你這修補樂器,三絃、琵琶都能夠修得麼?”倪老爹道:“都能夠修得的。”鮑文卿道:“鄙人姓鮑,寒舍住在水西門,原是梨園行業。因家裡有幾件樂器壞了,要借勢老爹修一修。現在不知是屈老爹到寒捨去修好,還是送到老爹府上去修?”倪老爹道:“長兄,你共有幾件樂器?”鮑文卿道:“隻怕也有七八件。”倪老爹道:“有七八件就不好拿來,還是我到你府上來修罷。也不過一兩日工夫,我隻擾你一頓早餐,晚裡還返來家。”鮑文卿道:“這就好了。隻是茶水不周,老爹休要見怪。”又道:“幾時能夠屈老爹去?”倪老爹道:“明日不得閒,後日來罷。”當下說定了。門口挑了一擔茯苓糕來,鮑文卿買了半斤,同倪老爹吃了,相互告彆。鮑文卿道:“後日淩晨,專候老爹。”倪老爹應諾去了。鮑文卿返來和渾家說下,把樂器都揩抹淨了,搬出來擺在客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