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上墳返來,太公感覺身材不大利落。今後,病一日重似一日,吃了藥也再不得見效,飲食也垂垂少的不能吃了。匡超人到處求神問卜,凶多吉少,同哥商討,把本身向日那幾兩本錢替太公備後事,店裡還是不動。當下買了一具棺木,做了很多布衣,合著太公的頭做了一頂方巾,預備伏貼。太公淹淹在床,一日昏聵的狠,一日又感覺明白些。那日,太公自知不濟,叫兩個兒子都到跟前,叮嚀道:“我這病犯得拙了!目睹得望天的日子遠,上天的日子近。我平生是個無用的人,一塊土也未曾丟給你們,兩間屋子都冇有了。第二的幸運進了一個學,將來讀讀書,會長進一層也不成知,但功名到底是身外之物,德行是要緊的。我看你在孝弟上用心,極是可貴,卻又不成因厥後日子略過的順利些,就添出一肚子裡的勢利見地來,竄改了小時的苦衷。我死以後,你一滿了服,就吃緊的要尋一頭婚事,總要貧民家的後代,萬不成妄圖繁華,攀高結貴。你哥是個混賬人,你要到底恭敬他,和奉事我的一樣纔是!”兄弟兩個哭著聽了,太公瞑目而逝,百口大哭起來。匡超人呼天搶地,一麵安排裝殮。因房屋褊窄,停放過了頭七,將棺木送在祖塋安葬,滿莊的人都來弔孝送喪。兩弟兄謝過了客。匡大還是開店。匡超人逢七便去墳上哭奠。
匡超人揹著行李,走到文瀚樓問馬二先生,已是回處州去了。文瀚樓仆人認的他,留在樓上住。次日,拿了書子到司前去找潘三爺。進了門,家人回道:“三爺不在家,前幾日奉差到台州學道衙門辦公事去了。”匡超人道:“幾時回家?”家人道:“纔去,怕不也還要三四十天工夫。”匡超人隻得返來,尋到豆腐橋大街景家方巾店裡,景蘭江不在店內。問擺佈店鄰,店鄰說道:“景大先生麼?如許好氣候,他先生恰好到六橋探春光,尋花問柳,做西湖上的詩。絕好的詩題,他怎肯在店裡坐著。”匡超人見問不著,隻得回身又走。
景蘭江叮嚀船家把行李且搬到茶館裡來。當下三人同作了揖,同進茶館。趙先生問道:“此位長兄貴姓?”景蘭江道:“這位是樂清匡先生,同我一船來的。”相互謙遜了一回坐下,泡了三碗茶來。趙先生道:“老弟,你為甚麼就去了這些時?叫我整天盼望。”景蘭江道:“恰是為些俗事纏著。這些時可有詩會麼?”趙先生道:“如何冇有。前月中翰顧老先生來天竺進香,邀我們同到天竺做了一天的詩。通政範大人乞假掃墓,船隻在這裡住了一日,還約我們到船上拈題分韻,實在擾了他一天。禦史荀老先生來打撫台的秋風,丟著秋風不打,日日邀我們到下處做詩。這些人都問你。當今胡三公子替湖州魯老先生征輓詩,送了十幾個鬥方在我那邊,我打發不清,你來得恰好,分兩張去做。”說著,吃了茶,問:“這位匡先生想也在庠,是那位學台手裡恭喜的?”景蘭江道:“就是現任學台。”趙先生淺笑道:“是大小兒同案。”吃完了茶,趙先生先彆,看病去了。景蘭江問道:“匡先生,你現在行李發到那邊去?”匡超人道:“現在且攏文瀚樓。”景蘭江道:“也罷,你攏那邊去,我且到店裡。我的店在豆腐橋大街上金剛寺前,先生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