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真鬆了口氣，卻不敢以為老太太放過她了，老太太不針對李卓航，卻對她說，是表示她呢。

“是蜜斯。我聽我奶奶說，太太生了個女人，李家要絕後了。將來要過繼兒子呢。”

“是瑤兒。祖母。”

他不是從不信天命的嗎？

李老太太無聲笑了，細心打量她。

“是李老爺。返來看他老孃了。我娘說，李老太太熬著不肯閉眼，就等見兒子最後一麵。”

馬車來到近前，看著很淺顯，細察卻不凡：木質車壁，並未砥礪，泛著古樸、細緻的原木紋理；橡膠輪胎安穩地行在石橋上，不像木輪收回“嘎嘎”聲。

月莊人大多姓李。

江玉真一怔——

好久之前，月莊並不像現在安好、美好。李家人搬來後，破鈔銀錢，引黃山峽穀之水過來。水分兩股：一股從西村口入莊，分數條水溝，流經各家房前屋後，會聚到村莊中心，構成月湖，再流出莊外；另一股即月河，經西向南，從郊野穿過，環抱大半個村落，向東流入新安江。

聲音漸遠，隱入莊內。

月湖像一彎上弦月，李宅就坐落於弓弦正中。

“是個小丫環吧。”

老太太本來熱切地看著兒子，聞聲少婦聲音，忙轉動眸子，視野略過兒媳婦江玉真，落在小女孩身上。

李卓航悄悄握住那枯瘦的手，又伸出另一隻手，兩手合攏，將母親的手包裹在中間，哽咽又不失果斷道：“母親放心，兒子和媳婦還年青，將來何嘗冇有機遇生兒子。兒子請人算了一卦，說兒子不會絕後……”

李氏家屬乃紡織商。

那輛馬車從他們麵前走過，進入莊內，等最後一輛車也過橋後，他們才一鬨而上，跟了疇昔。並群情：

現在，在第二進堂室內，已墮入垂死之際的李老太太，在瞥見兒子頎長超脫的身形和俊朗的麵龐後，本來渾濁的老眼突然睜大，目光非常敞亮。

“這不是李老爺？”

進門便是前庭，中設天井，兩邊是配房，後設廳堂；廳堂後用中門隔開，分一堂兩寢室。

堂室後又是一重天井。

李老爺名叫李卓航。

莊內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狗吠聲，攪動安靜的月湖。

精美的扇形車窗，窗簾拉開，暴露一大一小兩張臉。大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青男人，一字眉，鳳眼，直鼻，薄唇，麵龐俊朗；懷裡摟著個眉眼精美的小女孩，約莫四五歲。女孩正透過車窗看著遠山和郊野，眼角餘光瞥見路旁的頑童們，忙收回遠眺的目光打量他們，黑琉璃似的眼中儘是獵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