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他垂垂敗壞下來,目光複歸安靜,冷靜折身下了台階,一步步朝外頭走去。
刺客傳記的故事,凡是讀過些書的,恐怕無人不知,先秦古風已成絕響,同當下天然不能同日而語。成去非曉得現在不是守分藏愚的時候,便回了話:
未幾時,此人終是比及了成去非,倉促施過禮,便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來:“果不出至公子所料,荊州那邊來了手劄,小人自驛站給截了下來,不過,有一事很奇特,這封書牘本該於旬日前就到的,但彷彿一起送達過緩,拖到現在纔到,彷彿成心為之。”
“今上同太史公可謂神交,太史公記刺客傳記,批駁安閒此中。人活於世,最看重的莫過於才、謀、功、力,可這些隻在一時,而豫讓的忠義肝膽,卻澤被後代,即便千百年疇昔,先人讀史還是為其動容,讓今上念念不忘的,恐怕就是這了。”
君臣應是第一次這般推心置腹,英奴問的出,成去非答得準,無半分含混對付。
毫無前兆冒出的平常家話,既無往昔的戲謔挑弄,也無多少決計密意,韶華倒轉,好似她是他久彆相逢的故交,眼下,唯有這句話要說罷了。
成去非本在榆樹下來回踱著小步,見他一身月色緩緩而出,快步迎了上去見禮,英奴浮起一絲淡笑:
“今上信與不信,成去非都是您的臣子。”
待再近些,心底才驀地直跳, 一時腳底生根轉動不得,他實在好久好久都未曾再想到阿誰嬌嬌怯怯的女孩子,最後某一刻甜如蜜醴的感受隻剩渺遠的影象。
待她悄悄打量半晌,成去非又遞了一本《老子》,上頭並無署名。這一本的字,好似琴瑟織錦,雖無定勢,卻自是一番儒雅氣質,非常潛靜。
等琬寧起了身,他才發覺她身量長了很多,心底不由默唸一句:mm,你長高了……
剪剪秋瞳裡的憂愁,原一向蒲伏在他骨中,固然隔著一層紗,並不能看得清,卻仍教他瞬息間便掉入傷鬱的淵藪。
成去非緩緩轉過身,一眼就瞧出她的不安,便說:“到我這邊來。”
“朕要回宮了。”
那邊琬寧剛回木葉閣,尚未曾梳洗,聽成去非傳話本身,第一想的便是冊本之事,轉念一想不對,他說過不急的,二者,何必早晨俄然叫她疇昔?她一起天然又是憂愁,彷彿自那事過後,她必定平生受其管束受其擺佈了,人,果然不能落人把柄的,琬寧淒淒想,展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