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複歎道:“你倒不急,昨日朝會那般景象還不敷清楚?我此番前來,恰是為聽聽你的主意。”
既入私室,扳談便省去顧忌,沈複因替他憂愁此事,已是多日難寐,見他無事人一樣,不由狐疑他是否早有對策不過不肯透露罷了。
經他兩人闡發衡量,世人群情漸熄,直到用膳時候也未見定論,成去非遂命人先去用飯。
既得這一句,沈複知他是安撫本身,無需再言其他,冷靜點了點頭,這方去了,待下階上車時打簾朝成去非擺了動手,見他一人獨立府前的身影,忽覺他非常的孤傲,緣何有此感悟?工夫逆流,當初跟他學樗蒱的少年人早已長成,中丞心底黯然,是了,也已鬚髮斑白的中丞不由想到,成大司馬身邊的很多人--
中樞發不出俸祿, 上一回可追溯至宗天子年間,因南越同國朝反目,宗天子遣十萬南征雄師,本覺得南越小小蠻邦,安定其亂乃手到擒來,不想南越氣候濕熱,瘴氣叢生,國朝雄師至此水土不平,軍士受挫,戰期天然拉得長,北有胡虜,南有蠻夷,北強南勁,帝國兩麵受掣,宗天子乃一代雄主,書記天下,於南越國定要打服還朝,乃至於宮廷表裡,節流開支,百官俸祿,停息不放,傾舉國之力滅南越兵變,雖拖延勝利,然耗損國朝幾十載堆集,致國困民乏也是究竟。
他一人用過飯,仍獨坐書房深思,忽聞人來報:“中丞欲見大司馬。”成去非便起家理衣冠,親身至門口相迎,沈複見他出來,忙上前見禮:“大司馬。”
大司馬所思為何,石啟已聽出方向,鳳凰七年命令土斷,原蔭客製竄改頗大,宗族以外所蔭僮客佃客廢免稅役這一條,既無此等優渥報酬,新檢括出的人丁也便很難再歸天家大族門下尋求庇護。後又出具占山令,不以士庶分,廢近萬士族複除之權,如此層層加碼,倘真能令出如山,貫徹始終,而不止步視為具文,國度三五載便可見轉機,十載八載實現複興何嘗可知,是時大司馬正值丁壯,將來締造亂世彷彿也指日可待,石啟雖一陣感奮,卻無法當下遠水解不了近渴,腦中彭湃藍圖瞬息間又殘落如此。
“這不是你的分內事,”成去非一笑,“我曉得你在擔憂甚麼,這事如處理不了,正落了人誹謗新政的話柄,屆時彈劾我的摺子倒在其次,停滯新政纔是大事。”他緩緩起家,往外踱來,正對著一輪赤色殘陽,堪堪灼殺人眼,成去非冷靜立了半晌,回顧對伴隨隨時的石啟叮嚀道:“做好的你分內事便可,先回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