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將軍深吸一口氣,終究沉著殺尾:“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可,反受其殃,大人當清楚這個事理,大人有甚麼難處嗎?”
在衰老的犯官回身癡鈍抬首的頃刻,成去之心中掠過一絲難言的欣喜與心傷:向來如得道如仙的大司徒,坐上談玄論易的大司徒,竟也會式微如此,有力如此。而白叟透過渾濁的眼睛還是在第一刻辨認出了跟前的少年人--
虞仲素點點頭,斑白長鬚亦隨之顫抖:“你父親倘知生出如許幾個好兒子,有本日之功業,便也無謂長命與否了。”
去之從家中出來時, 不由回望一眼自家府邸,秋陽杲杲,日光正折射在簷角脊背之上,明燦燦的, 再往上, 便是那湛藍的蒼穹,春季的高空,老是藍得這般純粹,去之遮手擋了擋那令人目炫的色彩,重活一下精力,撣撣衣袖,衝福伯手中牽著的桃符一笑:
半推半就間,吳冷西怔怔望著成去之那一襲往深處走去的身影,目光漸次飄忽,俄然間就流了滿麵的淚水,悄悄自語道:“教員,門生這一回不知是對是錯,您倘真的有靈在天,庇佑著師哥罷……”
“你,你瞞了師哥?”
“你等先躲避。”
成去之嘴角牽動:“那就不勞父執掛記了,父執方纔不是說馳念家父?所幸很快便能夠見到家父了。”他將那毒酒親身遞至虞仲素麵前,湊在他耳畔輕聲道,“父執還是本身脫手罷,如許麵子些。”
去之一把緊緊摟住桃符,貼在他耳畔柔聲道:“桃符,這話不要學給你母親,也不要學給伯父,這是小叔叔同你之間的奧妙,你如果說出來,我再也不給你做竹馬。”
“好,我同吳大人,本就無可避嫌處,我且冒昧問大人,大人自入宦途,做的便是這掌刑獄之事,司刑獄者司存亡,大人自是鐵麵墨客,一枝判筆毫不肯妄作曲章,手底不知過了多少條性命,但是否想過,也有一日,”他雖知這餘下言辭極其不當失禮,卻還是道了出來,“本身的教員枉死獄中,本身竟連援手都有力發揮半分?”
吳冷西擰緊眉頭,緩緩搖首,猶似夢話:“我的確冇有,隻是,隻是這不是師哥的意義,我怎敢……我的確不敢……”
少年人的心性現在,正恰如玉石般剛強冥頑。
監獄之地,怨戾深重,隻是,這其間也有教員的罷?吳冷西額角排泄盜汗,一時又再無話可對,成去之見他神情如此,近身一步,冷冷道:“先生雖死,但大人定知先生遺言為何,阿兄久困於淺水,不得發揮抱負,大人就忍心看著再留後患,再生枝節?人生不滿百,阿兄合法大有為之時,東堂之事不成再演一次,你我隻要這一回當機立斷了,它也無機遇再重演一次,倘大人實在是害怕驚駭,那好,罪名我來織,罵名我來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