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但是,他了無機遇,一如她這平生的命不由己。
二十幾載工夫來往,可將河變路,將橋化崖,將芙蓉花變斷腸草,最後一次風雨,足以將此生餘韻淹冇,現在便已是暮年。顧曙麵上並無悲慼,眉頭且都是伸展的,嘴角噙的絲縷笑容,非常純粹,他的站姿也仍然端方文雅,這統統,並不負他身為四姓後輩的貴重身份,亦不負當年那端莊清麗女子的諄諄教誨。琬寧卻聽得隻覺心底某處被摧折了一下,低聲問道:
這是他的哀思,他這平生,卻不但這一樣哀思。
“至公子返來就好了,其他事,我想,至公子向來有本身的分寸,我知與不知,並不要緊,”琬寧朝他微微一笑,“不過,倘至公子想說給我聽,我便當真聽,倘是不想說,就不說。”
“不,”顧曙輕聲否定了,“賀女人,我幾乎害死了你,也幾乎害死了你的夫君,你從不欠我甚麼,到頭來是我欠著女人。”
她不知的另有,在她得以伏於夫君懷中久久不能停歇表情時,那年青的罪臣已於囹圄,用她所贈,他所求的瀲瀲金釵,挑斷一手血脈,任由那鮮血在他腳下蜿蜒而出,像極了他夙來最愛用的狼毫,蘸飽的不是墨,而是硃砂,意猶未儘且又窮儘地將此生的最後一筆勾畫得綿長渺遠……
“謝女人成全,請女人再給至公子代句話,我也多謝他的成全,”他稍稍側過臉去,“我冇有甚麼要同女人說的了。”
冷風直灌,冷雨拂麵,成去非朝早在此等待的獄卒打了個眼風,那人忙道:“娘子請隨我來。”琬寧方行幾步,曉得他定在目送本身,又依依回顧看他一眼,卻見他神采安靜如水,向她微微點了點頭,琬寧心頭沉甸甸的感受便去了些,隨即跟著那獄卒踏入了她並不陌生的監獄甬道當中。
一番話颳得人臉麵清泠泠地痛,成去非望著她的目光柔嫩非常,卻也隻是無聲點了兩下頭,將她攬在本身滾燙的胸口間,外頭的雨聲緊了一霎--
琬寧聞言,心底慟倒,漸漸轉臉伸手覆在他唇上,含淚搖了點頭:“至公子不要再說了,這世上真拿我當珍寶的人,早已不在了……我無需人拿我當珍寶,因我已有珍寶。”
行走半晌,真的進到監獄深處,便同嘉平末年的影象勾連至一處了,濕冷腐壞的氛圍中,琬寧隻覺每行一步都行的如此艱钜,直到獄卒在前麵止住了腳步。
牢鎖的聲音再度傳來時,顧曙已聽到微不成聞的蓮步,就在他耳畔次第綻放,他整了整衣裳,在抬眼同琬寧對視的頃刻,像平常那般對她暴露了一縷和順含蓄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