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

“來人，”成去非在抬眸忽瞥見一彎新月一樣掛於西天之際，心中驀地一動，彷彿有些失措，不過也隻是這一頃刻，一頃刻後，他便喚來一人，叮囑道：“你回家裡一趟，奉告賀娘子，就說，”他不覺放柔了麵孔，輕歎一聲，“隻奉告賀娘子一人，我還活著，讓她打起精力來，等我回家。”

他們的確在攪動著這江山遍及鮮血。

天子壓住心底盪漾，望向已慌亂如此的群臣，望向已鮮明拔劍的禁軍，忽明白統統，忽覺悟統統，隻因這統統早於暗中籌劃，現在坐上的他，不過是他們的絕好話柄，僅此罷了。

“至公子呢？”劉野彘一起砍殺，闖至路昱麵前喘氣問道，路昱見他滿麵掛血，雙目儘是殺氣，抬高聲音道：

“你們還在等甚麼，等亂臣的救兵嗎？”

“阿奴，”成去非思忖半晌方開口，那親衛忙高應一聲，成去非目光仍凝定於那城牆處含著的一輪夕照，如同流漿溶金，“傳我的話給阿大，讓他奉告荊州方麵，這會我另有工夫跟皮子休談，他倘是敢拖著心存幸運，我讓他荊州軍死在建康全喂野狗，建康盛裝塗黛，他荊州軍還冇這個本領介入，誠懇回荊州我會看在許士衡的份上放他一條活路，倘一意孤行，就等著留建康煮肉膏罷！”

政變總要有人來流血的。

百官不但是以話而駭怪，亦是以話所帶來的不遠處影象--幾載前恰好是為大將軍之罪名，短短八字，向來是亂臣賊子的最好註腳, 向來是攻訐政敵的最好利器, 是永久不得翻身，還是現世反敗為勝，好一片風波惡浪，到底誰主沉浮，百官同天子一道做起旁觀客，仆射這番話苗頭隱然現身，是否真的指向驃騎將軍，又是否卷帶著德高望重本可美滿致仕的大司徒, 東堂的風波要往那邊奔湧, 要淹冇毀滅何人，那個不過鋪路白骨，那個要踩著屍身持續爬升, 上至天子, 下至群臣，無人不諦視。

“看來仆射本日勢需求取我等性命了，我等毫無申冤機遇。”

“你們這是逼著今上也交一份投名狀？好壯的膽量！”

群臣方自期呐呐艾茫然無措，天子方自拿捏揣測舉棋不定，東堂殿外清楚的腳步聲卻漸次逼近，世人驀地覺悟，一場宮闈殛斃已迫在眉睫，天子僵坐在禦座上，猶自愣怔間，禁軍已破門而入，為首的看著卻麵熟，天子猶自震驚，顫聲問道：

內裡天氣倒像一盅正煎著的草藥，先是沸水頂出無數乳白泡沫，而後漸化茶青，碧色漸漸積沉下去，化成苦透暗淡的灰褐，直到落日西沉，那一片天空忽又驀地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