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冷西垂下頭顱,任由熱淚肆意流下,無措至極:“教員去了,我是說,教員不在了師哥……”
他本就平淡的笑容在一刹的思慮過後,終固結在嘴角。
內裡風言風語不管作何態,絲縷入不了建康獄,司隸校尉雖是來結合會審,但天子旨意瞭然,主審者乃大司徒, 且此案連累成去非, 平凡人遁藏不及,朱治亦不乏此意,乃至於親審時能少言則少言, 卻也是第一回領教大司徒針腳精密問話之風, 即便如此,連續幾日, 此案毫無停頓,直到這一日, 有人忽上呈新的罪證:一金龜, 一玉鶴, 上有圖讖,卻恰是當日街頭巷尾傳唱兒歌,又刻相乾為符瑞。
一道道清淚終從成去非眼中溢位,他寂然望著吳冷西,喃喃道:“子熾,你……你如何敢……”他扶住案角,緩緩起了身,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徑直朝幕天席地的雨中走去,雨如急瀑敏捷堆積至他腳下,淩厲的閃電劈開萬千頃雨水,打在他孤峭冷僻的麵龐上,成去非仰首望瞭望無窮彼蒼,心頭恍恍忽惚浮上些奇特的動機:
成去非瞳孔驀地收縮,吳冷西從未見他如此驚怖目光,心底說不出的絕望,自懷間取出一把匕首來,顫顫捧到他麵前,要求道:“師哥,你殺了我,我求你殺了我……”
成去非不覺發笑了,正欲再開口,桃符忽指著窗外身影道:“伯父,那人站好久了,真奇特,他未撐傘,是您的客人嗎?”成去非順著孩子的指向,抬眼便看到了一身淋得濕透,於茫茫雨霧中也看不清神態的吳冷西。
“犯人死了!犯人死了!”
吳冷西已一個箭步跨到獄門前,漸漸跪了下去,哽咽道:“教員!”水鏡拖著一身桎梏,行動本已非常遲緩,加上腿疾嚴峻,現在聽得動靜,竟需半蒲伏於地,一點一點往獄門這邊挪移。吳冷西抬麵見如此場景,一時心如刀割,熱淚頓湧,一雙手死死攥緊了木柵,待水鏡方一靠近,隔著獄門托起教員胳臂,見教員一頭混亂白髮,幾不能言語。
“你再說一遍?”
吳冷西好半日才認識到教員所言為何,不由跌坐於地,隻是點頭:“教員勿要悲觀,師哥定會救教員出去……”兩行清淚滾滾而落,“教員為何存了這般心機?”
如此一來,反狀昭然若揭,朱治在一旁已看得非常清楚,雖狐疑這些物證出處,然證人一口咬定此乃水鏡同方士所作,遂又提來兩位方士,事下案驗,大司徒隨即遞了摺子:水鏡大逆不道,請誅之,關聯者,當一併嚴懲不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