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頭裝的是曬乾的茉莉花,芳香仍在,”她隨即垂首將旁側的一雙春日尚可穿到的新履移至懷中,臉上落下兩行滾燙的淚來,卻涼到心窩子裡,“皆是芳寒姊姊留給我的,她托人送來,那傳話的人說,她已是罪身,不能親身來了……”暖閣中的溫意鼓蓬蓬地在她臉頰上活動,琬寧還是感覺冷的很,僵僵地望著成去非不動。
琬寧並未聽清,隻是輕聲扣問:“至公子在說甚麼?”成去非嘴角微微上翹,笑意還未散儘,“我說,你倘是驚駭,我今後便不再來叨擾你,免得你惡夢。”琬寧定定看著他,眼淚忽止不住噴湧而出,一句話也說不出。成去非挑眉回望著她,“你懂些甚麼?是非對錯,不是你坐在閨閣中想出來的,你心這般軟,又這般胡塗不清,我怕是在你跟前殺隻兔子,殺隻雞,你都要覺得我殘暴無道,她犯的是國法,不是我要殺她,你可聽明白了?”他忽覺哀思,不由遐想當日顧未明之事,不管何人,包含那犯下罪過的當事者,皆不肯正視己之大過,彷彿他纔是那十惡不赦之人,儘管恣肆殛斃,他幾近忘了,她是讀君子之書的,她倘為男兒身,執筆青史,本身也必將在她手底永久不得翻身,他畢竟是不但明,不正大,他在她眼底內心,一定就不是那嶺南的毒瀧惡霧,或者亦如殿下所觀,九關豺狼的罪名,擔與不擔,儘在彆人丁齒之間,由不得他做主。
燈花燃了一瞬,複歸安靜,兩人出奇分歧默了半晌,成去非不由低歎一聲:“我都健忘了我來你這裡,本是想要做甚麼的……”他目光高低梭巡,見她穿戴新做的衣裳,打扮惱人,甚是秀美,可一雙眼睛已哭得微腫,睫羽上還掛著顫巍巍的淚珠,他不能不去在乎她在他麵前的軟弱,以及那些莫名的自發得是中異化的一縷剛強,她的零淚如雨,不過為那偶然無肺之人的罪有應得,而他的苦心孤詣,他的負芒披葦,她不是懂一些的麼?緣何現在,化為毫不在乎,而徒留一腔指責?
“至公子同殿下,緣何至此?嶺南之苦,至公子不會不知,”琬寧將手中物一一放下,目中有迷惑,有谘詢,更有不解,“至公子這是要置殿下於死地,至公子當真就這麼恨殿下?必然要如此嗎?”
一事方定,隨即便度量彆樣苦衷的成去非回到家中後,隨即換了便服直往木葉閣來,琬寧正神思恍忽背對著他低撫著甚麼,乃至於毫無發覺他本就近似無聲的腳步,室內一個下人也不見,成去非靜觀琬寧行動半晌,直到她肩頭微微顫了幾下,他方上前,一隻手拂過她肩頭,順著胳臂停在手上,目光卻已掃到她手中捏著個白緞的小荷包,琬寧回神,這才明白是他出去來,抬起啞忍得發紅的一雙眼,不無悲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