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曙半眯了眯眼,還是盯著那幅字:“宗室一旦沾了謀逆,你說是何罪?至公子隻要發起三司會審,廷尉署、司隸校尉、禦史中丞三部結合,殿下為鳳也勢卑矣。殿下恐怕不太懂的是,她已礙了至公子很多事。至公子則清楚,光殿下不敷為懼,但有多少人在打量著殿下的主張,那就不知了,你可知孫權那位至公主的汗青典故?”丁壺應道:“小人略曉得些,孫吳大帝暮年乃至薨逝以後,恰是這位公主攪得政局血雨腥風,激化二宮之爭。不過公子若將殿下比那兩位,怕也不當,畢竟那位公主是玩弄權謀的一等妙手,且有實權,而殿下,絕無此等才氣。”顧曙道:“不錯,殿下是比不過那位至公主,至公子真正在乎的是背後那雙無形手。”他舉步往燭台靠近了,舉起晾好的字,似是想要燒去,卻又放動手來,遊移了一時半刻,終還是靠近燒了,火苗舔手,很快吞噬了那薄弱的宣紙,丁壺見狀不由皺眉問道:“公子如何把字毀了?”顧曙一笑無謂道:“寫的不好。”
就在殿下乘輿往禁宮趕去時,僧亂的動靜走得緩慢, 紛繁傳入建康的各個角落,顧府天然也不例外。長乾裡火光沖天之際, 顧曙於自家閣樓上已瞻望得清清楚楚, 丁壺探得細由返來時, 他正於暖閣挽袖臨摹,丁壺卻不急於回稟此事,而是將一封書牘遞與顧曙,顧曙細心看了看封緘,方扯開來看。丁壺在一側悄悄留意,見顧曙神采如平常般淡泊溫暖,遂也隻是叉手肅立,等待下文。
“這不奇特,”顧曙重新執筆,淡淡一笑,“至公子手上的血還少麼?該見血時,至公子絕對不會躊躇半分。不管此事是否真正與殿下有關,他同殿下都要勢同水火了。”丁壺聽到此處,頓起獵奇之心,謹慎扣問:“小人之前便傳聞至公子同殿下失和,原是真的?”
聖旨來得俄然,然乍聞之下,非常全括,讓百官似無從挑嘴,成去非悄悄聽完內侍宣旨,頓了半晌,出列道:
“臣覺得今上的旨意,已非常清楚,懲辦與懷柔兼具,並無封駁的事理。”
待手劄閱畢,顧曙忽輕笑一聲,手拈著那封信把玩偶然,不提其他,單單問道:“是不是至公子已將此事壓了下去?”丁壺點頭道:“公子未見那景象,殿下府前,可謂血流成河,雪都要看不見了,除卻司隸校尉率的一世人,金吾衛、廷尉署皆在其間,小人聽聞,至公子持劍殺了很多狂僧。”
偏成去非所言不無因據,就在英奴無話可尋時,大司徒忽又啟口道:“今上,此事確不宜操之過急,今上欲安撫百姓之心,固因今上仁慈聖明,然事情的來龍去脈,並不了了,交由三司再定,更加安妥,還請今上再考慮。”顧曙離大司徒並不遠,立即聽出虞仲素的企圖來,微微一笑,轉而看向了坐上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