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英奴想道,嘴角悄悄抽搐幾下,終緩緩開口:
“中丞大人請講。”
英奴笑道:“朕來晚了,自罰一杯!”說罷遮袖飲了溫好的一盞酒,近侍見他飲畢方笑看著百官:“今上是去給太後賀冬儘孝,才晚了這半晌工夫。”百官聞言,又獎飾天子孝心動人如此,英奴不消聽,也知翻來倒去就那幾句,並無甚麼新奇可言,遂也隻是笑著虛應了兩句。
又有人或雲大尚書虞歸塵畫作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或雲仆射顧曙自成一派,彆有風騷,不知何人竟也提及成去非,一時更引得雜議紛繁,如此熱烈說了半日,忽見一禦史起家道:“如此陽春白雪,雖為今上愛好,可臣不得不要出來絕望了。”
冬至散假五日,便是從本日開端算的,沈複正在家中習五禽戲,聽下人通報,忙命人領了聽事。成去非簡樸問候兩句,隨之劈臉相問:“街上這幾日傳的兒歌,中丞可傳聞了?”沈複一麵淨手,一麵沉吟道:“但是帝非帝那一首?”成去非微微點頭,“看來中丞大人也曉得,聽幾日了?”沈複略一思忖:“也就是這三五日的事,如何,你是剛聽得?”說著往炭盆中加了炭,成去非搓了搓手道:“向來兒歌一類,不脛而走,傳得緩慢,中丞大人可有籌算?”沈複一怔,成去非以往從不暗裡問政的,禁止謹慎從不逾矩,遂道:“這幾句過分露骨,雖口口相傳,惑亂民氣,怕計算起來,想查泉源也絕非易事。”成去非端了熱茶,飲下兩口:“中丞感覺,臣非臣,說的是何人?破土又說的是何事?”沈複歎道:“伯淵,我懂你的意義,你萬不成往本身身上推演,不過些捕風捉影之詞,流丸止於甌臾,離年節不到數月,百姓很快就會忘了的。”
“帝非帝, 臣非臣……”
虞歸塵隻得同成去非倉猝拜彆而去,待他一走,趙器道:“至公子,回家麼?”成去非搖了點頭:“先不回家,去中丞大人的府邸。”
成去非撫了撫額,一陣頭皮發麻,他有些日子不見殿下,並不知她已鬨出這般“欣喜”,怕是再過幾日,乍聽得殿下削髮,他也不覺不測了。
“不如將賀冬的貢禮抬進殿來,看看本年有何新意。”
英奴不抱但願,每一年不過例行公事,總歸不出珍奇寶貝、風土特產、書畫玩器幾類,但現下無聊,且又是大司徒親口發起,遂笑允了。內侍這邊命小黃門趕快將貢禮一一抬出去給天子過眼,亦讓群臣撫玩,果不出英奴所料,一麵看,一麵對付幾句,不知誰笑著道了句:“今上,聽聞這裡有大司徒所做一幅《萬峰積雪圖》,何不展開讓臣等也得以眼福?”英奴聞言,滿腹猜疑,大司徒初次進獻筆墨倒非常希奇,便命人挑出來,兩小黃門謹慎翼翼展開了那捲軸,英奴探身一看,不覺呆住,隻覺麵前雪意茫茫,寒氣逼人,再細看了:群山重重壁立,氣勢壯闊,深穀危徑,枯木寒柯,古寺隱現一角,用筆極其蒼潤雄渾,再看那落款,倒是說不出的空靈超脫,筆跡於畫作看似衝突,實則同一調和,出塵之勢儘得,英奴忍不住拊掌讚道:“朕本日還是第一次見大司徒筆墨丹青,不能不折腰!”說著笑看虞仲素,“卿常日藏拙過分,不如如許,今後每逢佳節,卿都要作出一幅來進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