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奴一笑,出了殿門,乘輿而行,走得非常遲緩,黃裳則帶著淡淡的笑意隨行在側,英奴抬頭看了看那極高極遠的天空,忽昂首問黃裳:
“臣幾日前,曾陪殿下去開善寺奉侍,偶然碰到和尚拿井水當賢人賣錢斂財,且利誘百姓,阻其患者醫治,乃至不需求的傷亡,此為其一,其二,”話說到此,成去非已留意到天子端倪間閃過的不悅,卻也隻是一頓,“上一回,高僧支林在虞府做客,臣也在場,席間就沙門是否敬王者一事辯了很久,坐間諸人仍然以為沙門應不敬王者,臣不覺得然。”
英奴嘲笑:“阿公你可見過如此放肆傲慢之人,他不怕獲咎神佛,朕但是怕的很。”黃裳含笑點頭,笑道:“今上說的是,他這小我,倒是傲慢,可他為何要滅佛呢?”英奴一哂:“他說的頭頭是道,無一條不是為朕著想,越是如此,朕越是不放心,阿公,你說他一旦上了摺子,不知這是要惹人神共憤的嗎?他所圖又為何?”英奴望著叉手站立一旁的黃裳,更像是問本身,黃裳緩緩搖首:“老奴實不知,不過老奴卻曉得,既然是為今上籌算,那也便是為社稷籌算,這江山是今上的,百姓也是今上的,神佛當然可敬,但神佛不能替今上管理江山,管理百姓。”
“本日之語,成卿可考慮清楚了?”英奴問道。
“僧尼不織不耕,毋需徭役,是以原屬國朝的編戶,紛繁投之門下,這同投之世家,並無兩樣,近年來,佛事大熾,臣雖至愚,必知今上不惑於佛,做此以祈福祥罷了,以是臣有一言進諫,還望聖裁。”成去非忽起家離席,額手行大禮道:
成去非一雙深目忽就變得非常淡然,他見禮後緩緩退出,出西堂時,正迎上黃裳邁著碎步而來,黃裳已瞥見了他,冷靜施禮,成去非隻是微一點頭,就此去了。
“阿公這又是來催朕的?”英奴一回身便瞧見了黃裳畢恭畢敬在門口立著,“朕本是要陪母後用早膳的,成去非有事要奏,朕這才擔擱了,走吧!”
“容朕再想一想。”英奴亦在細細考慮他的臣子,他無從判定,在這一事上,成去非從中贏利為何?他天然是想不明白的。
昨日朝會剛過, 東堂之上,不過報些瑣事,即便是台閣, 也無多少要緊的, 原另有個考課法懸而未決, 現在也早下敕令,奉告四方。除此,度支尚書報了一通幷州善後撫卹之事,足複述了兩刻鐘,已然詳備。英奴思及昨日諸多局勢,並不覺有非常處,成去非一早不請自來,這未曾開口,便莫名教他感覺有些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