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若麻餅卷沛縣狗肉。”主薄這回終毫不客氣道，他本就吃不慣這生魚片，現在恨對方無端尋畔惹事，遂利落回擊，不料更引來世人嗤笑，或雲樊噲屠狗，或雲高祖呼黿，此中一人笑得眼角已有碎淚，卻一本端莊問這主薄：“敢問黿為何物？鱉者？古之元魚？可比金齏玉鱠？”

正月朔, 歲之首也。

一麵說著，一麵拈來一份計薄，成去非忙道：“今上此言，臣惶恐。”

尚書令果然謹小慎微，進退有度，英奴笑看他幾眼，便不再強求，待二人促膝談罷，成去非拱手辭職，那邊黃裳已靜候半日，英奴回身瞧見他，笑道：“阿翁幾時來的？但是母後有事？”

引得又是好一陣大笑，有說怕是北人連這金齏如何做成都不曉得，又有說豈止如此，恐連金齏的七種配料都湊不齊的，這般肆意打趣，不一而足。說的主薄麵上紅一陣，青一陣，未曾想好如何辯駁，那邊有司已過來提示世人重視大殿風紀，這一浪聲音方小了下去，世人不再理睬這主薄，隻扭頭各自喝酒闊論。

“倒不如化而裁之，參伍以變，錯綜其數。通其變，遂成六合之文。極其數，遂定天下之象。至於象外之意，固非人所能及，強力而致，究有何益？”

“恕臣一時無此才氣，需對比台閣客歲歸檔的計薄才氣看出一二。”成去非答道，聽天子驀地提及土斷一事，且又是問計於己，隻能如此作答。

黃裳上前見禮道：“太後算著元會也該散了，卻遲遲不見今上，遂命老奴來看一看。”

夜漏還未到十刻, 群臣已集, 庭中火盆大燃，百官依禮上賀，有太常在一側曰“起”，又賀皇後，待返來，便自雲龍門、東中華門進入，前去東閣就坐。漏未儘七刻，百官及領受賀禮的郎官以下至各地計吏皆入立其次，守執陛衛的禁軍則倚著四周軒閣成儀衛靜候一旁。

英奴笑哼一聲，似是自歎一句：“朕的身家前程，大抵捏在尚書令手裡呢。”說著起家拂袖朝太後寢宮去了。

這一幕，早被不遠處成去非留意到，雖聽不清詳細言辭，可見那主薄現在滿臉慍怒，便回身問身後內侍：“坐在最邊上的使者是何人？”

英奴點點頭，卻緊跟著提及考課法來：“大司徒等對台閣擬出的考課之事，多有非議，你是台閣的長官，這件事，同大尚書一道要儘快處理纔是，該如何修補，你們得上心，朕還等著鳳凰六年的上計薄能讓朕耳目一新。”

“今上，”成去非忽聽他又提及鐘山之事，把酒盞放於一邊，昂首道，“今上領天命而行，大將軍不過自取滅亡，恰是天道如此，倘今上做此言，臣唯萬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