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麼我要就教,”杜受田拉長了聲音說:“‘楊殿邦任事久矣,於朝政無尺寸之功,唯以奉承逢迎帝心。剋日下臣傳聞,楊殿邦於漕督任上,著力行漕運改海運之事,導致江浙,安徽,兩湖各省民怨沸騰,漕丁有孤苦無依之虞,竟有結夥到府衙激昂甘心之情狀……大傷我皇與民生息,敬天法祖兢兢之心’,這兩句話,是指誰呢?”
天子看出來了,主動的替他答覆:“‘你以為立威如何?’”
“‘你錯了!’”天子嘲笑一聲,站了起來:“‘我屈己從人並非天下之福,而是天下之禍!就如同你我君臣共議的漕運之事,如果服從這薛福塵的建議,統統以祖宗成法為攸歸,仍然行此等陋法,最後苦的隻是老百姓。’”
進到內閣大堂,隻見正麵長桌上一排坐著好幾位大臣,一眼掃過,除了以穆彰阿為首的軍機大臣以外,另有兩個彆離是協辦大學士周祖培和工部尚書,體仁閣大學士杜受田。這是在明天的邸抄中就曉得了的。在坐的是以杜受田為首,因此由他起首發言鞠問:“薛福塵,你是翰林,下筆措詞的輕重,你曉得嗎?”
“是啊。”楊殿邦點頭:“皇上天縱之君,統統早有廟謨獨運。便是此事,怕也是……”
天子出示了薛福塵方纔封奏上來的彈章,麵交於他,楊殿邦當然是立即免冠見麵,自呈罪衍,天子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暖和,卻並不就此事頒發定見,而是問道:“‘楊卿,你以為行法以何者為重?’”
天子揣摩了一會兒:“‘朕曉得你的用心良苦。不過你放心,我還不會如你想得那般淺薄。現在我要問你,朕要借你……’”他轉頭走到禦案前,拿起奏章:“‘……來立威,你肯不肯委曲?’”
周祖培曉得他未儘之語是:“怕也是天子亟亟以求的!恰好就此事清算朝局。”當下不再就此事多做扳談,轉而談些風月之事,到了晚間在楊府張宴,賓主儘歡而散不提。
“是如此。確係傳聞,並無實據。”
“你也是道學之士,道學之士首重不欺!”周祖培鼓勵他說:“要講實話,不必顧忌。”
“‘你能這麼想,必有後福。’”
“你不必有何顧忌!”周祖培再一次對他鼓勵:“我們奉皇上旨意,秉公集會具奏,決不會難為你。”
“傳聞……,淮陰總督衙門有人聚眾肇事。是為了漕務更張而來。”
“傳聞甚麼了呢?”
如許的話楊殿邦不管如何也不敢介麵——不是他不曉得,正因為曉得,也就更加不敢說,隻是跪在地上,連連見麵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