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著,不斷的叩首。
她俄然就想起了一年前,她幫爹孃割完了稻子,歡暢的拿著她娘給她和弟弟的幾個銅錢去看戲,她用銅錢給柱兒買了糖安設在樹上麵,她本身躲在戲台下,呆怔怔的看著台上,當時台上的小生撐著傘,做出暴雨淋頭、暴風高文的身材來,琴聲短促,唱的是“倉促皇無處投奔”。
終究她被救上來了,那黑黑的是一艘船,她趴在船板上,仰著頭,睜大著雙眼,看好幾小我圍著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低頭看著她。
她爹揹著柱兒淌著及腰深的水過來,和她娘籌議了好久,才帶著他們向小商河北邊而去,那邊陣勢略微比南岸高點,秀兒的孃舅家就住在那邊。
“求求你們,收留我。”
商秀兒對舅媽一向都冇有好感。每次來孃舅家走親戚,她都耷拉一張臉,愛答不睬的,如果看她和弟弟多盛了半碗飯,那飯鍋就能被她用心敲的山響。反倒是孃舅,每次都笑眯眯的,逗她和柱兒玩。
慶佑九年,從夏末到秋初,西南邊的大雨就冇停過,各地汛情不竭,劈裡啪啦的雨點,敲在遠在上京的當明天子的內心上,敲在西南各府縣官員的官帽上,敲在搖搖欲墜的農房的油氈房頂上。
孃舅看到死裡逃生的商秀兒一家,臉上並冇有像平常那樣笑眯眯的,連日的大雨,莊稼早就澇完了。但孃舅還是甚麼都冇說,先讓他們喝了一頓熱乎乎的稀粥,然後讓他們歇下了。透過隔壁薄薄的牆板兒,商秀兒聞聲她爹已經打起了呼嚕,就連她娘都有悄悄的鼾聲,他們實在是累壞了,睡在她中間的柱兒翻了個身,本來也潮乎乎的薄被掉了下去,商秀兒悄悄坐了起來,撿起薄被,那薄被還帶著濕熱的氣味,她想了想,還是搭在了弟弟身上。
然後她在雷聲入耳到了有人說話。
她認床,並且這天多麼冷啊,一張勉強能稱得上是被子的薄票據緊緊的裹在身上,但是那又有甚麼用?她渾身高低都是濕的,又冷,又餓,又累,可她恰好睡不著。
小商河的南邊,現在已經全淹了,那麼多的水,不曉得從哪兒來,在商秀兒眼裡,彷彿鋪天蓋地一樣的,衝進了屋子。那屋子已經被雨水淋了那麼多天,浸了那麼久,一下子就支離破裂,一股大大的力量把她衝了出去,又重重的把她拍在水上麵,她掙紮著探出頭,水花飛濺中看到水裡無數的人在浮浮沉沉。她爹胳膊下夾著她弟弟奮力朝著所謂的岸邊遊,天曉得,小商河現在已經看不出來那裡是岸了!她老孃抱著屋門口的老柳樹大聲的喊:“秀兒!秀兒!”商秀兒運氣好,爬上了自家的門板,竭力的劃拉到了她娘身邊,把她娘拉上了門板,兩小我一起抱著那棵柳樹,又一起聲嘶力竭的喊她爹和她弟弟柱兒,模糊聽到遠處有人迴應,孃兒倆才略微放心。不曉得過了幾個時候,水勢才略微降下去,商秀兒感覺渾身生硬,胳膊都直不過來了,和她娘剛略微鬆了口氣,就聞聲四周此起彼伏的哭喊聲。抬眼望去,雨霧中,看到那麼多的人半泡在水麵上動也不動,另有那麼多的人嚎啕大哭捶胸頓足,但是,暗淡的天氣下,大雨還在不管人間痛苦的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