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的目光倒是俄然微黯,抿了嘴苦笑一聲,彆過甚低聲道:“五弟,我明白你的意義……但是——我這個模樣,額娘又如何會喜好呢?且不說額娘,就算連皇阿瑪、身邊兒這些個兄弟、諸位諳達都算上,我隻怕也是個最不討喜的——”
宮裡頭的阿哥固然衣食無憂,可真能像個平常孩童那般肆無顧忌的時候卻實在未幾。胤祺也曉得自個兒不在的時候,這一幫小不點兒隻怕是憋得夠嗆,也就笑眯眯地任這幾個小傢夥圍著他可著勁兒的撒嬌。摸摸這個的腦袋,捏捏阿誰的麵龐,又取出了一把零嘴兒塞進他們懷裡,催著他們從速藏好,這纔對勁地點了點頭,轉向邊上站著的八阿哥,輕笑著溫聲道:“小八今次也要跟著射獵了,可有信心射著兔子冇有?”
他俄然便再也說不下去,隻是深深地埋下了頭,淚水敏捷地洇開一個又一個深色的陳跡,肥胖的身材不住顫栗著,彷彿已單獨吞下了太多的絕望與無助。
張廷玉的臉上帶著些少年人被戳穿苦衷時特有的淡淡緋紅,卻仍被很好地粉飾在了平淡平和的笑意之下,將手中的一張方劑遞給了他,淺笑著緩聲道:“這是還阿哥桂花糕的情,阿哥快些好起來,我們還能一塊兒跟著父親讀書……”
古書裡頭講,這古之帝王,要“春蒐夏苗,秋獮冬狩。四時出郊,以示武於天下”。對於祖輩尚武的滿人來講,這秋獮更是一年裡頭重中之重的大事。宮裡頭的人早已養成了風俗,尚在剛入夏的時候便已開端動手籌辦,這處暑一過,就得開端合計著往木蘭圍場去的事兒了。
胤禛怔怔地望了他半晌,終究用力地點了點頭,眉宇間的陰霾彷彿也突然散去了大半。小哥倆兒又親親熱熱地坐在一塊兒說了些話,直到快進晚膳的時候,胤祺才親身把胤禛送了出去——有眼尖的小寺人信誓旦旦的包管,那一名冰臉冷心叫人膽怯的四阿哥,在從五阿哥那兒走出去的時候,臉上的笑意絕對是從未有過的輕鬆跟暖和。
胤禛聽了他這一番話,眼裡的沉澀才總算去了幾分,微垂了目光輕笑道:“你說的話,我幾時不信過?隻要冇事就好了……”
不想獵兔子,倒是想獵鹿麼?倘若他冇有記錯的話,康熙是跟他說過的——太子八歲可獵豹子,五歲的時候,就已經能一人射鹿了。
胤禛艱钜地吐出了兩個字,便又立即緊緊地咬住了下唇。昔日沉寂嚴厲的麵孔竟俄然泛上些近乎委曲的情感來,鼻翼無助地悄悄扇動了兩下,眼眶已有些微紅,目光竟是頭一次像個真正的孩子似的委曲又茫然:“額娘她……與我,彷彿並不肯說甚麼話……我——我站在她麵前,看著十四被抱在她懷裡……我曉得,她已有了一個兒子了,不差我這個給彆人帶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