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姊忙著擋她，“細心點！跌下去不是玩的。你不瞥見浪很大嗎？”她不言語了，隻緊靠在雍姊的懷裡，顯出依傍的神情。

她內心突突地跳著，瞧見雍姊的丈夫和女兒的馴良的接待，總覺怔怔忡忡的難過。

牛祿興銜著旱菸管，叉著腰站在門口。雨才停，屋頂上的濕茅草亮晶晶地在滴水。地下，高凹凸低的黃泥潭子，汪著綠水。水內心疏疏幾根狗尾草，跟著水渦，悄悄搖著淺栗色的穗子。劈麵吹來的風，仍然是冰冷地從鼻尖掠過，不過彷彿比夏季多了一點青草香。

夜暮垂垂罩下來，那一抹奇妙的紅霞，暉映提海上金波似的。在那照徹海底的光亮中，她倆唱著美好的歌兒，漸漸地搖回家去。

流散了幾年，由故交口中曉得母親死了。在彷徨中，俄然接到了童時朋友雍姊的動靜，惹她流了很多感激、悲傷、欣喜的眼淚。雍姊師範黌舍畢業後，在商界辦事了幾年，便和一箇舊友結了婚，現在已有了一個斑斕活潑的女孩子，正和她十年前一樣，在海濱度著歡愉的餬口。

跋仁恰…先是我那牛……我那會吃會做的壯牛……活活給牽走了……銀簪子……陪嫁的九成銀，亮晶晶的銀簪子……接著是我的雞……另有你……另有你也給人抬去了……”她哭得打噎――她感覺她平生中碰到的可戀的東西都長了翅膀在涼潤的晚風中垂垂地飛去。

她倆就住在海濱，是M小學的一對密切的同窗。這兩朵含苞的花是差未幾浸在湛藍的水中發展的。明天，恐怕是個假期，以是劃到海心遊樂的吧！

祿興不作聲，抬開端來望著黃泥牆頭上淡淡的夕陽影子，他曉得女人的話是不必當真的，不到太陽落山她就會硬化起來。到底借牛是端莊事――不種田，莫非活等餓死嗎？這個，她固然是女人，也曉得的。

“你真瘦了！”這是雍姊的低語。

拂曉的天上才漏出斑斕的雨過天青色，樹枝才噴綠芽，露水亮晶晶地，一碰灑人一身。樹叢中暴露一個個圓圓的土饅頭，牽牛花纏繞著墳尖，把它那粉紫色的小喇叭直伸進透露在黃泥外的襤褸棺材裡去。一個個牽了牛扛了鋤頭的人唱著歌顛末它們。蔣家的牛是一隻宏偉標緻的黑水牛，和順的大眼睛在兩隻矯健的牛角的暗影下斜瞟著陌生的祿興，在祿興的眼裡，它是一個極高貴的王子，值得捐軀十隻雞的，固然它頸項上的皮被軛圈磨得稀爛。他彷彿感到本身是王子的保護統領，一種新的高興和高傲充塞了他的心，使他一起上大聲吹著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