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道：“她先遇見了龔海立，後遇見了你。你比他有錢，有職位――”

許太太道：“甚麼？你就少混鬨罷！你又不愛他，你惹他做甚麼？”

小寒狠惡地顫抖了一下，連她母親也感到那震驚。她母親也打了個寒噤，沉默了一會，細聲道：“現在我才曉得你是成心的。”小寒哭了起來。她犯了罪。她將她父母之間的愛慢吞吞地殺死了，一塊一塊割碎了――愛的淩遲！雨從簾幕上麵橫掃出去，大點大點寒颼颼落在腿上。

許太太又道：“那不過是臨時的事。你在北方住幾個月，定下心來，細心想想。你要到哪兒去持續讀書，或是謀事，或是結婚，你打算好了，寫信奉告我。我再替你安插統統。”

小寒哭道：“你看不起我，因為我愛你！你那裡另有點民氣哪――你是個禽獸！你――你看不起我！”

小寒望著他。都是為了他，她受了這很多委曲！她不由得滾下淚來。在他們之間，隔著地板，隔著檸檬黃與珠灰方格子的地席，隔著睡熟的狸花貓，痰盂，小撮的菸灰，龐雜的早上的報紙……她的粉碎了的家！短短的間隔，但是滿地彷彿都是玻璃屑，鋒利的玻璃片，她不能夠奔疇昔。她不能夠近他的身。

小寒聞聲“三舅母”那三個字，就感覺肩膀向上一聳一聳的，熬不住要狂笑。把她過繼出去？

小寒道：“我纔不為她擔憂呢！她是多麼有手腕的人！我熟諳她多年了，我曉得她，你彆覺得她是個天真的女孩子！”

小寒道：“你――這麼快就要走了？你一小我走？”

許太太道：“噢。幾時解纜？”

她母親慌鎮靜張迎上前來，一把拉住了她道：“你還不跟我來！你爸爸――在病院裡――”

小寒捱了打，心腸卻清楚了一些，隻是嘴唇還是烏黑的，上牙忒楞楞打著下牙。她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瞥見她母親如許發脾氣，是以一時也想不到順從。兩手端住腮頰，閉了一會眼睛，再一看，母親不在陽台上，也不在客室裡。她走進屋裡去，想到書房裡去見她父親，又冇有勇氣。她曉得他還在內裡，因為有人在隔壁趕趕咐咐翻抽鬥，清理檔案。

小寒道：“我跟龔海立訂了婚了。”

她俄然感到一陣激烈的討厭與可駭。怕誰？恨誰？她母親？她本身？她們隻是愛著同一個男人的兩個女人。她憎嫌她本身的肌肉與那緊緊擠著她的，暖和的，彆人的肌肉。嗬，她本身的母親！

許太太出去以後，小寒把臉撳在她父親腿上，固然死力按捺著，還是肩膀微微聳動著，在那邊悄悄地抽泣。峰儀把她的頭搬到沙發上，站起家來，抹了一抹褲子上的皺紋，提起皮包，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