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帶了點星光下的亂夢迴家來,人變得非常沉默了,不時淺笑著。七巧見了,不由得有氣,便冷言冷語道:“這些年來,多多怠慢了女人,不怪女人可貴開個笑容。這下子跳出了薑家的門,趁了心願了,再歡愉些,可也彆這麼擺在臉上呀――叫人寒心!”
但是長安一味的執迷不悟。因為兩邊的年紀都不小了,訂了婚不上幾個月,男便利托了蘭仙來議訂婚期。七巧指著長安道:“早不嫁,遲不嫁,偏趕著這兩年錢不湊手!來歲如果田上收成好些,嫁奩也還整齊些。”蘭仙道:“現在新式結婚,倒也不講究這些了。就照新派體例,省著點也好。”七巧道:“甚麼新派舊派?舊派不過場麵大些,新派實惠些,一樣還是孃家的倒黴!”蘭仙道:“二嫂看著辦就是了,莫非安姐兒還會爭多論少不成?”一屋子的人全笑了,長安也不覺微微一笑。
她怕話說多了要被人看破了。是以儘早止住了本身,忙著添酒佈菜。隔了些時,再提起長安的時候,她還是輕描淡寫的把那幾句話反覆了一遍。她那平扁而鋒利的喉嚨四周割著人像剃刀片。
但是風聲吹到了七巧耳朵裡。七巧揹著長安叮嚀長白下帖子請童世舫吃便飯。世舫猜著薑家是要警告他一聲,不準他和他們蜜斯藕斷絲連,但是他同長白在那陰沉高敞的餐室裡吃了兩盅酒,說了一回話,氣候,時勢,風土情麵,並冇有一個字沾到長安身上,冷盤撤了下去,長白俄然手按著桌子站了起來。世舫回過甚去,隻見門口揹著光立著一個小身材的老太太,臉看不清楚,穿一件青灰團龍宮織緞袍,雙手捧著大紅熱水袋,身邊夾峙著兩個高大的女仆。
七巧也何如她不得。長安訂婚那天,大奶奶玳珍冇去,隔了些天來補道賀。七巧悄悄喚了聲大嫂,道:“我看我們還得在外頭探聽探聽哩,這事可莽撞不得!前天我耳朵裡彷彿颳著一點,說是鄉間有太太,外洋另有一個。”玳珍道:“鄉間的阿誰冇過門就退了親。外洋阿誰也是如許,說是做了幾年的朋友了,不知如何又冇勝利。”七巧道:“那另有個為甚麼?男人的心,說聲變,就變了。他連三媒六聘的還不賴帳,何況那不三不四的歪辣貨?曉得他在外洋另有旁人冇有?我就隻這一個女兒,可不能糊裡胡塗就義了她的畢生,我本身是吃過媒人的苦的!”
他們持續來往了一些時。世舫要表示新人物交女朋友的目標不但限於擇偶,是以固然與長安消弭了婚約,還是常常的邀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