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幾次地看她的手指,彷彿一心一意要數數一共有幾個指紋是螺形的,幾個是畚箕……
七巧道:“少胡說!我們白哥兒倒不是那們樣的人!我也養不出那們樣的兒子!”長白隻是笑。七巧斜著眼看定了他,笑道:“你若還是我疇前的白哥兒,你今兒替我燒一夜的煙!”長白笑道:“那可難不倒我!”七巧道:“盹著了,看我捶你!”
中間老媽子們便勸道:“姐兒也大了,書院裡人雜,的確有些不便利。實在不去也罷了。”七巧沉吟道:“學費總得想體例拿返來。白便宜了他們不成?”便方法了長安一同去索討,長安抵死不肯去,七巧帶著兩個老媽子去了一趟返來了,據她本身鋪敘,錢固然充公返來,卻也實在熱誠了那校長一場。
每逢她單叉著褲子,摣開了兩腿坐著,兩隻手按在胯間暴露的凳子上,歪著頭,下巴擱在心口上淒慘痛慘瞅住了劈麵的人說道:“一家有一家的苦處呀,表嫂――一家有一家的苦處!”――誰都說她是活脫的一個七巧。
半夜裡她趴下床來,伸手到窗外去嚐嚐,烏黑的,是下了雨麼?冇有雨點。她從枕頭過摸出一隻口琴,半蹲半坐在地上,偷偷吹了起來。猶疑地,“Long,Long,Ago”的藐小的調子在龐大的夜裡嫋嫋漾開。不能讓人聞聲了。為了極力按捺著,那嗚嗚的口琴忽斷忽續,如同嬰兒的抽泣。她接不上氣來,歇了半晌,窗格子裡,玉輪從雲裡出來了。
長安早去睡了,長白打著煙泡,也前仰後合起來。七巧斟了杯濃茶給他,兩人吃著蜜餞糖果,會商著東鄰西舍的隱私。七巧俄然含笑問道:“白哥兒你說,你媳婦兒好不好?”長白笑道:“這有甚麼可說的?”七巧道:“冇有可攻訐的,想必是好的了?”長白笑著不作聲。
玻璃窗上麵,冇出處開了小小的一朵霓虹燈的花――對過一家店麵裡反應過來的,綠心紅瓣,是尼羅河祀神的蓮花,又是法國王室的百合徽章……
他是個肥大白淨的年青人,背有點駝,戴著金絲眼鏡,有著工細的五官,經常茫然地淺笑著,張著嘴,嘴裡閃閃發著光的不曉得是太多的唾沫水還是他的金牙。他敞著衣領,暴露內裡的珠羔裡子和白小褂。七巧把一隻腳擱在他肩膀上,不住的悄悄踢著他的脖子,低聲道:“我把你這不孝的主子!打幾時起變得這麼不孝了?”
七巧固然把兒子媳婦形貌成如許熱忱的一對,長白對於芝壽卻不甚中意,芝壽也把長白恨得牙癢癢的。伉儷反麵,長白垂垂又往花街柳巷裡走動。七巧把一個丫頭絹兒給了他做小,還是樊籠不住他。七巧又變著方兒哄他吃煙。長白一貫就喜好玩兩口,隻是冇上癮,現在吸很多了,也就收了心不大往外跑了,隻在家守著母親與新姨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