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樽握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為何要挖?”
寶音抬眼看著他,這個時候,東方青玄才重視到她瘦了,一張白淨得清透的小臉,略帶慘白,下巴也尖了很多,那慧黠的目光,少了光芒,卻定在他的臉上,像釘子似的,穿過他的眼睛,儘是哀怨,“是不是我許了人家,你便會再來南晏?”
核閱他很久,見他暖和的笑容穩定,她才曉得他不是開打趣。
帝陵對山那一座陵墓也冇有空著。
烽火紛飛的光陰,多少人死於無辜?
這般一想,他豁然含笑,“小寶音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感激你也是該當。”
他強壓笑意,做出一個嚴厲的感喟神采,輕抬衣袖,喝了一口茶,“你娘懷著你時,在魏國公府整天惶惑,不得見天光,情誌不暢,偏又難產,九死平生纔將她產下……故而,你出世時……”
寶音小性兒犟,夏初七性子也犟。
一眨眼,蒲月尾了。
“我對不住陳景……是我對不住他,早該去的……”
史載:
同時,他也在極力把他未曾示人的“醜惡”一麵揭示在她的麵前。
笑時,他溫軟的掌心揉了揉她的發頂。
約摸一盞茶的工夫,夏初七起家告彆。
如果能忘,該有多好?現在,他這麼想。
東方青玄也冇有轉頭,隻輕聲問:“你做的?”
她想:如果此時下雨纔好呢……
大仇人寶音公主?
分開南晏的前一日,東方青玄去了一趟帝陵的後山。
絮乾脆叨的,他像個老父,不斷叮嚀。
她之前從不叫他寄父,但是這臨走的時候,她倒是恰好叫了。她前些日子,老是刁難他,動不動要他抱,要他背,要他喂她吃東西,彷彿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可一夕之間,如何就變了?這丫頭的性子,真是揣摩不透。
可明天她冇有動,而是當真地打量著她十一歲的女兒(上個章節,因作者腦抽,寶音春秋有誤。永祿五年臘月,寶音實歲十一,虛歲已十二),久久冇有出聲。
一個小小的孩兒,一個他從繈褓裡捧出來的孩兒。
沉默好久,他獨一的右手微微握緊。
這小丫頭,自我獎飾的本領不亞於她娘。
寶音離他有些遠,遠得幾近看不清他的端倪。可清楚看不清,他的端倪卻彷彿刻在了腦筋裡。她朝他一笑,拎著裙襬,蹦蹦噠噠地出了樹林,嘴裡似是還哼著小調……
——
那一夜的如花酒坊,嚴峻酷寒的地窖,那一夜幾十條無聲無息消逝的生命,那淌了一地的鮮血,那一座被火燒成焦黑廢墟的延春宮,阿誰手起刀落被劈成了兩半的小嬰兒……傾刻間,彷彿一個個都變幻成了猙獰的影子,鑽入了他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