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歲底,左良玉再次派人來棗陽縣,倒不是強行索要銀礦,而是但願以時價買下棗陽縣的部分田產自雇耕戶耕耘。又是那褚犀地,嚴詞回絕,乃至抬出大明律將左良玉的“在理行動”狠狠駁斥了一通。左良玉勃然大怒,可強龍不壓地頭蛇,他當然權高勢大,麵對錚錚有詞的褚犀地卻也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好的體例對於,購地的事一樣不了了之。
趙當世歎道:“是啊,這人間善惡吵嘴皆在人一念之間,正如我之善也許乃彼之惡,向來難以界定。”緩緩又歎,“小小一個棗陽,情勢便詭譎多變若斯,以小見大,足見天下情勢,於我等而言,尚無可揣摩。”
左思禮走後,趙當世上床臥睡,可腦海中一向回想著剛纔的說話內容,且幾次咀嚼其所描述褚犀地等等事蹟,隻覺心中震駭。如此展轉反側直至天明也不覺睏乏。等用了早膳,立馬派人將昌則玉尋來,訴說昨夜狀況。
哪想左思禮當即嗤笑道:“若大人如此想,那就真大錯特錯了。”
趙當世一愣,道:“竟有此事。”侯恂其人他大略曉得,天啟年間巡按貴州參與安定奢安之亂嶄露頭角,後又因與閹黨針鋒相對而得崇禎喜愛官運順達,曆任兵部侍郎、戶部尚書等職,並且期間經常因被稱“有將略”而督撫邊疆,是公認的“儒略兩通”之才。並且他又是資深東林黨人,朝中政友很多,背景頗厚。褚犀地能與他搭上邊,在棗陽縣自是目空統統。
“本來此中另有這一層乾係在。”趙當世咋舌而言,“若非先生直言,我尚利誘於褚犀地的演出。”
左思禮秉此戰略,旬月來前前後後跑了無數次棗陽,可即使他每次喬裝藏蹤,卻還是免不了被褚犀地的眼線盯上。就在昨日,他本籌算與蘇照一起拜訪趙營,摸索趙當世的態度,豈料才解纜,褚犀地不早不晚也趕了上來,這纔有了三人連袂求見之事。
昌則玉道:“主公所言極是,此乃穩妥行動。”
趙當世聽了褚犀地各種,遐想起白天三人分開時隻他一人堅辭不回禮品的姿勢,歎道:“看來這褚犀地當真是個骨鯁之臣,他既不貪財,又嚴詞回絕左帥的多番要求,與當年海忠介頗類同。”此話之意,是將褚犀地的作派與以廉潔聞名的海瑞相提並論了。
褚犀地既掌縣中中樞,不管何種政務,都需先經他手,方能送抵祝允成處。祝允成也僅僅走個過場,具名蓋印罷了。是以故,在褚犀地數年的操縱下,褚家的權勢在棗陽縣緩慢收縮,本地諸多行當都被褚家中人把持,其家屬名下田畝也是不成勝計。除此以外,棗陽原有青山、黃土堰兩處礦坑也都是褚家人在把持運營,左良玉要動這兩礦,相稱於動了褚犀地的好處,天然會遭他儘力抵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