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上蘇先生正坐枯禪哩,與不悟方丈兩個,臉兒對著臉兒,皆是一臉莊嚴。酈玉堂袖動手兒站了兩刻,見他兩個還是動也未曾動一下兒,不由咳嗽一聲兒:“且住一住,實有要事。”
洪謙不打嗝兒了,還是睡不著,看著帳頂直挺挺躺了好久,便問秀英:“那朱家繼母端的不當帖?若那庶子真是……朱沛呢?”秀英迷含混糊叫他問醒,聲音便有些含混,不耐隧道:“你管人家事做甚?是不是,有甚要緊?未婚先有個庶宗子,凡講究人家,誰肯將好閨女嫁與?有了,且要不認,管他是與不是,那婢生子原就不該生,生也不該早早這般養。這原就是做娘該管事,竟往反道兒上管,可不是搗蛋?”
六姐、七姐於簾內望向玉姐,便目含感激,申氏一抹淚兒,啐過酈玉堂,卻拉玉姐之手,統統不言中。外間九哥亦是感玉姐之恩,知她是為解母親之圍。申氏忽地嗔道:“本日是親家好日子,你們說這些亂七八糟做甚,罰杯酒兒,與壽星公賀壽去。”
朵兒頭繩兒還未解開,便聽著間壁有響動。當下也不解頭髮,按了玉姐不叫她起來:“夜裡冷哩,姐兒休起來,我去看看,有甚事,返來講與姐兒,姐兒複興不遲。”拔腳排闥兒,又將門帶上,伸頭去看,恰是洪謙秀英艙房裡響動。
京中動靜,不消到晚餐時分,便你傳我、我傳你,傳得人皆知。酈玉堂說與申氏,申氏便說與女兒,又說與秀英母女,秀英如何不說與洪謙聽?傳來傳去,七哥兄弟幾個也知了,連林老安人、素姐都聽著了。
洪謙聽了不言聲兒,秀英說這一通,又過了悃意,翻身道:“那也是京中人家事,當個笑話兒聽了就是。且惹不起哩。不欺到咱頭上,誰個多管這閒事?又不是禦史。縱是禦史,誰個能分清這裡門道兒?便是你說,誰個曉得究竟是不是哩?冇憑冇據,縱能看出她壞心來,不過口上說說,還能吃了她不成?她官人做這好大官兒,誰個平白好獲咎與她?”
簾後女眷們又是另一番熱烈,申氏心下暢,便又想起一事,因問秀英:“我看親家帶這很多物什,京中房兒恐顯狹小,可要換個大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