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忐忑,抬眼看那人,恐怕他活力,卻見那眉眼極清秀,溫和萬分,那白玉般耳珠上竟有個小小耳洞。夢中他一驚,再昂首細看看時,卻見眉黛輕掃,紅唇塗朱。垂下發也不見了,卻盤成雙鬟。青衫少年換了一身湖綠衫裙,竟化作個妙齡少女來。
卻說玉姐往這裡來,素姐樣樣聽她,平常秀英或林老安人與她些豔衣服穿,她尚要陰一回臉,不定還要哭上一回,歎一回孀婦不好穿衣。這番玉姐勸她穿一件玫瑰紫金線繡通袖袍,她也笑著穿了。看得林老安人直呼祖宗顯靈。
把他四個哥哥嚇得不敢言聲,正互使了眼色兒,立意馬上去奉告申氏。九哥忽隧道:“原是我苦衷,我這裡過了便過了,今後再無毛病。娘邇來夠忙了,哥哥們還當我是兄弟,便休說告爹孃。”
那宅子裡秀英也與一家長幼備了衣,連同蘇先生,皆有份。金哥打扮特彆喜慶,一身大紅,脖子上一個金項圈兒,內套一枚金鎖。一身衣裳悉是素姐針線,唯有腳上虎頭鞋子是玉姐手筆,竟不必秀英脫手。
洪謙思及此,便渾身一陣不自,尋秀英說話,要秀英多多留意玉姐。將秀英嚇了一跳:“莫非有甚麼不當?”洪謙道:“等有,就晚了。她也大了,我意義,不急這兩年。今秋我便了局,來歲入京,蘇長貞旁不好說,文章上目光還是有,他埋汰我上了癮了,既他說過勉強可過,我便能過。入京再說!”
酈玉堂雖不管事,到底有九個兒子,前頭八個一個接一個地來,總他麵前過過一回,見九哥這般,也隻笑一句:“俗話兒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他倒好能吃哩!”申氏心道,你本就窮,兒子靠你養,早餓壞了,我有好與他吃,你倒說嘴。口上卻道:“他躥個兒哩,錯眼不見便長一寸,這長出來肉要那裡出?還不是靠飯頂上?”
到了六哥房裡,才知委曲。世人與六哥說“恭喜”,六哥心中實不甚喜。如果申氏為他定個親,他便歡樂無忌,這京中,他實是信不過。那位祖父,幾乎兒將三姐兒嫁與個商戶,堂姐妹不知叫如此這般嫁了幾個,事兒做得並不但彩。
六哥道:“五哥慢些兒說,九哥向來懂事。”
因五哥要娶婦,家中又忙四姐、五姐出嫁事,九哥不免也於兄弟相互諷刺時,偶有所想:我想要恁般娘子?
九哥書僮兒是申氏特地挑機警孩子,然也年幼,亦不明其中事理,隻看著罷了。 卻見九哥發一回愣,外頭申氏令人喚他去用飯,九哥倉猝應了,卻將箋紙細細折了兩道,往懷裡一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