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點頭道:“我免得。”又上前將秀英往床上一按,扯了被子與她蓋上。她年幼力小,秀英成年女人所蓋被褥頗沉,墜墜難以拖動,隻挪了數寸。秀英無法一笑,撫玉姐頭頂道:“我自家來,你去見你先生,要聽先生話。”
玉姐點頭,由著程謙抱去見蘇先生,因見程謙步子極,便也不掙紮要自家走。
程謙也應了:“有勞先生。”
程謙斜目睹安然兒扒門旁,與蘇先生作揖,道:“先生作主,我去前頭看著。”
當下去領玉姐來。
這程宅近況,秀英是起不得床,林老安人又病,素姐此人,縱是蘇先生孤陋寡聞不預婦人之事,也知她是個扶不起來,且現在正林老安人床前侍疾,又要不時看一看秀英,可用者,唯玉姐罷了。
程謙道:“蘇先生方纔尋我說話哩,說可使玉姐去。也不消她多說甚,叫李媽媽帶著,她老是個主家,也好過你這般躺著與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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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老太公於玉姐為曾外祖父,若非程謙入贅,她當另有一種吃法,現在她亦姓程,便依為孫子為曾祖父服便,服齊衰五個月。玉姐要做之事,便是日日林老安人臥房外正室裡閒坐,專等記念之人上門。為便舉哀秀英也挪與林老安人同室,於房內加張床。
因知她兄弟冇了,玉姐心中發躁,家中大家有事忙,止一個朵兒隨她擺佈,總幾個院子裡走動。程老太公去了,她便趴壽木旁,看著程老太公靜躺於內,忍不住踮著腳,伸著要夠他臉。
蘇先生念玉姐年幼喪親,力把口氣放緩些兒,道:“我先與你講這五服之禮與喪儀,你自家且硬記了,不管懂與不懂,記下再說。有甚想問,過後再問。”見玉姐頗曉事,並不胡攪蠻纏,蘇先生也自欣喜,隻要些疑慮:這一老一小頗投緣,因何不哀慼?
蘇先生倒是不會被她嚇到:“甚樣不是抄?人甚樣不是活?如果前半輩子做了好人,後半輩子殺人放火無惡不作,莫非也是一樣?”
林老安人道:“我因你娘太軟弱,纔要你立起來,你又立得太狠了!女人家啊,自家是不成哩。流也好,今後便都是順心日子,不須再哭哩。”
李媽媽忍不得,忙道:“先生,姐兒還小哩,不懂這些個。小孩子眼淨心眼,不曉事便罷,說破了,嚇著她。”
素姐始抄經,心境仍不安寧,常抄廢了。待要裁了廢字,重粘了白紙來寫,蘇先生冷眼瞧了,忽道:“重新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