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齊裡正家正坐定,又有紀主簿作個證人,趙家等街坊亦來講合。陸老婆子需求程家斟茶認錯,又要賠湯藥錢。陸氏儘管抱著兒子嚶嚶抽泣,待聽陸老婆子如是說,方抬起淚眼道:“這幾個錢,我倒另有。不須賠,隻把我哥兒嚇壞了。”
兩家飲罷茶,一從東、一從西,互不挨碰到各回家門。
秀英卻拉娥姐手兒道:“幸虧有你看顧。”又謝裡正家三姐:“幸虧有你相看,不然,我百口叫人罵了且不知。”又團團向街坊伸謝。自抱了玉姐複還門內。
紀主簿眼看要遭,忙上來打個圓場:“原是孩子家事,罵也罷,打也罷,兩家長輩何必出麵兒?”
門外諸人聽得好不難堪。
陸氏猶一身孝衣,燈影兒下窈窕不幸俏模樣兒,也未幾辯論,親將念郎抱起,朝街坊一禮,悄悄兒把身一轉,使女擁簇著回了門內,將門一掩。隻聽得門內一聲哭:“可疼煞人!”又有使女聲音道:“娘子且舍脫手,就把細皮嫩肉打得青紫。”
陸氏情知不得不飲,秀英一揚眉,反正玉姐冇虧損,兩人就端起茶來。陸老婆子又數說陸氏:“性子忒好。”秀英道:“可不是好,小孀婦家不知羞,教個兒子罵到人麵上哩。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兒,可不是好性兒。”素姐又哭了起來,把陸氏壓得再哭不得。裡正頭疼不已,隻得說素姐:“休要再哭了,幾十年街坊看眼裡。”
玉姐眼睛一錯不錯看著他:“我要習槍棒!”
陸老婆子欲聞言也站不住,站將起來道:“並非吵嘴哩,直打我家哥兒哩,哪吵嘴得起來?!”
程謙那裡肯承諾?便是他承諾,程老太公、林老安人也覺女兒家不好舞槍弄棍,素姐是不捨,唯秀英有些躊躇:“略知些也好,再遇遊家短折鬼,倒好免叫推跌了跤。”
又要與她籌措選使女:“常帶幾個使女,打鬥起來也好有個幫手。”
程謙道:“教你甚麼?蘇先生教得不好?”
秀英咬牙嘲笑:“原是孩子家吵嘴?我姐家一字未問他家事哩,怎生吵嘴得起來?現在倒說孩子家吵嘴,孩子家吵嘴,又是打門,又是要訛錢算甚?孩子家吵嘴且要個婆子來逼勒我家五歲不到一個姐兒,好麵子人家!”
秀英卻不吃這一套,狠罵一回:“尋完了事,卻叫苦主不則聲,她道她是誰?!那婆子自姓陸,倒管得遊家事,一句老背晦便打發了,道人是傻子哩!他是兒郎哩,他不斷戶哩,且看長不長得大罷咧!個克父東西!他□孩子,冇人教,他會說?看著倒像個好人,背後裡調撥著嚼舌頭,怪道叫人家逐了出來,是恐她亂人家宅哩!真真是個攪家精!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