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原援引康拉德《暗中的心臟》中“可駭！可駭！”的歎語，作《荒漠》題詞。龐德劃掉。這都會，豈“可駭”二字了得。

那麼說，你讓我到英國來讀書，是讓我來吃軟飯的囉？她用出平時最不屑的粗鄙話。

翻開煤氣，點上火，她把兩隻雞腿按進裝有水的鍋裡。雞腿在鍋裡樂嗬嗬地蹦跳。她踮起腳尖，按住鍋蓋，足足有一刻鐘之久，鍋裡才安靜下來。爐火扯住她的衣角，竄上她披在肩後的長髮，一團紅光在一陣焦糊臭味中裂開又一團紅光。

那是剛到倫敦不久，她對沈遠說她老是夢見本身身上著火，夢見一個大哥的女人。沈遠說他去捉幾隻鴿子返來煮煮。哪兒都有，廣場、地鐵、街頭到處都有鴿子，吃了，夢就會自行消逝。他在開打趣。

喝完咖啡，兩個空杯摞在空盤裡。睡覺吧！沈遠站起來，到床邊翻開薄薄的被子，將床邊的枕頭放正，見她冇說話，又說，時候已不早了！他走到隻能站兩小我寬的衛生間漱口。門關上了，他坐在馬桶上拉屎的聲音仍然清楚極了，不一會兒是馬桶抽水的聲音，沈遠走出了衛生間。

沈遠的桌子上攤了一堆稿紙。他每天給漢文報紙譯點東西，稿酬之少，隻夠抽菸。他漸漸翻著《英漢大詞典》，卻不動筆寫一個字，彷彿這麼做，能夠抵抗她的問話。

她冇法忍耐房間這麼小他還冒死抽菸。火車從窗外搖搖擺晃而過，巨響在煙霧騰騰的房間外持續不竭，這使她更加按捺不住狂躁的表情。她轉過身，背對沈遠，免得再次辯論，或者說免得持續至今未停的辯論。火車的聲音埋冇了她內心的喊叫。玻璃窗上有個恍惚的影子，那身影真該隨玻璃粉碎，在火車行駛的聲音當中，誰會重視呢？

維維安站起來，她叫著擁抱她，彷彿在這裡見到她比任那邊所更讓她歡暢。她把她摟在中間的坐位上，說她穿上旗袍，的確太美了，東方美人！固然認不出了，但必定是她。維維安的笑聲很響，旁若無人。

她在黑暗中拾起沈遠的煙盒，抽出一支，含在嘴上，用洋火點上火。菸頭一閃一亮，映出她肥胖的臉，黑亮的眸子，微微捲曲的頭髮。她拉過菸灰缸，悄悄彈了一下菸灰，背過身故死盯著牆，她整小我垂垂消逝在暗影裡，她看不見本身。沈遠均勻的鼾聲融入一屋少得不幸的陳腐的傢俱，融入火車固執而醜惡的撞擊聲中，她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