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毛家，找到個僻靜處，小毛說：“讓我看看阿誰瓶子。”

堰塘由出產隊的人辦理，新規定：免費，凡垂釣者一人兩角。小毛和哥哥四角。一場《洪湖赤衛隊》電影才五分，四角可看八場。母親捨不得花這錢。電影院的門，小毛是在爸爸在的時候出來過。哥哥付了錢，他倆被放入將堰塘圍起來的竹欄內。垂釣的人很多，堰塘邊消愁解悶坐著蹲著清一色男人。黃桷樹下，兩個捧著小人書的女孩特彆顯眼。

偏要惹，小毛想。孤老頭給人看好很多病，半夜敲醒他，他從不回絕。街上那些長嘴婆娘懶腳漢，圖便利，不去病院列隊繳藥費受氣，連聲謝字也不必說。小毛咒著人，統統人。他逃開挑糞桶的一隊人，鼻子屏住氣，不讓糞臭鑽入。

柳雲說：“你話說完冇有？”他急著要走。

“它不在我這兒，”小毛講錯了，想補一句，卻吞吞吐吐，“你……老胡塗了。”

小毛翻窗去柳雲房間。煙壺還在柳雲藏東西的磚牆內，這位置隻要他曉得。他將煙壺揣在懷裡。柳雲冇有甚麼不好的，起碼在小毛心底裡，想到柳雲，便陣陣的不舒暢，他也說不出為了甚麼啟事。走了很遠一段路，忍不住取出，在路燈下看。

“你如何理睬他？那人但是臭名得很。”哥哥怒斥道。

時候連沙帶水地流逝疇昔。小毛在街上瞥見過惠姐一次。這個女人再也不會喝敵敵畏他殺，她嫁了個外省的工人，胖胖的，很陌生，她號召小毛，小毛就站在原地不動。她的話很多，嘴裡噴出股刺鼻的蒜味，見到熟人就把小毛撇下，拉著熟人說了起來，聲音老遠就能聽到。

幾個鐘頭疇昔，下山之時，小毛的手裡提著網兜筐住的塑料袋，袋裡有三條比手掌稍大的白鰱，在水裡搖解纜肢，嘴一張一合艱钜地呼吸。“準是出產隊的傢夥把大魚都轉走了。”小毛咕噥，然後清脆地罵了句臟話。

小毛無目標地在街上走著。烏黑的牆腳，陳舊的屋子，站在街上呼喊自家孩子回家用飯的女人，皺巴巴的無袖笠衫，冒出股油煙、辣椒味，從侷促的窗內傳出咳嗽聲。他討厭這些。牆上的書記，被雨水沖刷得隻要一角粘著。小毛悄悄一扯，紙就掉在地上。對，去找柳雲，看看阿誰瓶子是不是玉的。到底甚麼是玉的，小毛內心也冇主，他就這麼來到中石板坡。

小毛張口結舌看著老頭，老頭火氣爆出了似的，顯得心平氣和。

拿起漁竿、餌、裝在小塑料口袋裡的蛐蟮小蟲，哥倆一前一後走著。秋老虎過後，氣溫低多了。陽光班駁，插過樹枝，照著的處所燙灼，被遮住的處所陰涼。他們冇說話，順石梯往山上爬。後山的堰塘，居高臨下，一邊垂釣，一邊憑眺山下百船張帆過。和爸爸在一起的日子重現眼底。小毛心一喜，哼起小調，誰也聽不清詞。他俄然愣住：樹蔭下的斜坡，孤老頭盤腿坐著，像偶然又像成心在那兒，布衣褲，薄薄的，極合體。頭髮白儘，梳得紋絲穩定、發亮，如擦了皂莢樹油。小毛不由得朝老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