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斤心中忐忑,聲音便低了些。“聽管事們說,婉娘子管家時,前前後後支了百來貫錢,去給三爺還賬!”
容娘已聽到模糊喧鬨聲,隻不知產生了何事,便乾脆要春雨去刺探一番,擺佈她年紀小,行動利索的很。然春雨未出大門,邱莊頭卻來了。
容娘卻正色道:“若不是餬口所迫,誰又情願舍了顏麵,來賺這幾個錢呢?”
八斤樂嗬嗬的答道:“七郎也有交代的,說小娘子定會問起,叫小的說與容娘子聽。”當下八斤將府中大家說了個遍,連進之府上都未遺漏。甚麼老夫人與徐夫人身材尚安、瑾娘風景出嫁、娥娘被悄悄抬往李家等等,大小說得明白。
容娘驚奇,問道:“莊頭如此客氣,不知是甚事?”
屏風後沉默無聲,趙東樓表情卻非常暢快。阿誰河邊放燈、愁緒纏繞的小娘子,阿誰山頂怡然賞景、雲淡風輕的小娘子,阿誰船上神采慘白、卻敢舉簪互助的小娘子,不過是寥寥數次相遇,卻讓他念念不捨。
邱莊頭一愣,心中不由佩服。容娘之事他也有耳聞,然雖未會麵,他卻始終不信,這個心腸慈悲、腦筋腐敗的小娘子會做出那樣不端之事來。讀書人書讀多了,人也變酸了,還不如莊上一個種田的老夫會認人!邱莊頭內心自有明斷,況小娘子如此磊落氣度,涓滴不見煩悶之狀,定是心中無愧之人纔有啊!
“小娘子,小的有一事還需小娘子指導!”邱莊頭畢恭畢敬。
麵前的百子屏風,活活潑潑的刻了很多嬉笑的小娃,憨態可掬。留了鵓角兒的男童,抱著偌大的粉色壽桃,圓滾滾的胳膊,似可掐得出水來;蹲踞在樹底下鬥蟋蟀的小兒,鼓掌喝彩,天機爛漫;環繞在貨郎擔前的娃兒,短短胖胖的手指,指著擔子上百般希奇物事,眼中儘是羨慕……。六郎,嫌玩物喪誌,倒是從未鬥過蟋蟀呢!
趙東樓正將鄉間的粗茶當臨安的龍鳳團茶來品,忽地聽到容孃的聲音,他不由勾了嘴角,將唇邊的黑瓷茶盞擱在一旁的桌子上,回了聲小娘子有禮。如他記得不錯,這但是他頭回聽到容孃的聲音,公然,聲如其人,清冽如泉!
“如此,容娘更不敢受。容娘雖獨居在此,然孃親教養不敢稍有違背,不好久留郡王,還請郡王包涵。”
這竟是要謝客了,趙東樓不由啞然。他搖了點頭,自嘲一笑:“小娘子不必惶恐,我自去便是了。”公然他抬腳便走,好些天不再來。
魏老三渾家受了,感激不已,領了幾個小的來叩首謝恩。容娘更加鼓起,乾脆將不要的舊衣改改,散與莊上的女娃兒。衛大娘一向擔憂容娘存了愁緒,現在她尋著如許一樁事,倒是最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