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兒出了徐府,便徑往城西孃家而去。蒲月的天,垂垂酷熱,她爹竟然仍穿戴夾衣,隻神采好些,在院中閒坐。她娘去街上賣些瑣細,並未在家。嬌兒喊了聲爹,又將家中清算了一遍,悄悄將些銅錢擱置在孃的枕頭底下,方告彆歸去。
守中起家。一把挾了靖哥兒,便往外去。
“是那卞氏?她虐待你,可有吵架?”容娘咬牙,心中既痛又恨。
“婆婆,我帶他出去兜轉一圈。”
“嬌兒姐,不如你自張家出來吧,那張家畢竟不是甚麼好去處,你……。”
稚嫩的聲音在隻要碗筷碰撞聲的屋中顯得非常清脆,白叟素疼小輩,何況是失了孃親的重孫。老夫人彎了眉眼,打趣道:“你爹爹壞,你爹爹啊。小時也與你普通姦刁哩!現在做了爹了。曉得講端方了。”
容娘這廂明白,那邊靖哥兒端坐在椅上,非常獵奇地看他爹安排碎務。
卞氏雖嫌棄張炳才殘疾,卻見不得他二人如此密切模樣。她眼睛一眯,惡相畢露,衣袖捋起,上前一把抓住嬌兒青絲,反手扇了幾個耳光,口中兀自罵道:“你這個假惺惺的賤人,若非你當日放走那徐家的賤貨,如何會有郎君本日?你日日唸的甚經,裝的甚菩薩?莫非我便是那惡人,吃了你的肉啃了你的骨頭,做的那不幸兮兮的模樣!”
靖哥兒抬起濕漉漉的眼睛,小嘴嘟起,道:“秋秋,秋秋!”
容娘定定的看著嬌兒肥胖蠟黃的臉,心中苦澀難當。如此仁慈的人,偏生掉入那泥塘,不得脫身!她急欲做點甚麼幫幫嬌兒,但心中閃過無數動機,竟未有良策。若嬌兒不欲離開張家,她又如何幫她?
卞氏見他自殘,隻在一旁嘲笑,並不相勸。嬌兒見了,畢竟心軟,忙上前抱住張炳才雙手,柔聲安撫。
“哐啷”一聲,倒是容娘手裡的碗被靖哥兒碰倒在地。靖哥兒反鼓掌嬉笑,非常歡樂。
卞氏聽了,反轉頭對勁笑道:“我頂罪?我伯父乃兵部侍郎,堂堂朝中三品官員,我堂姐更是右仆射府上新婦,誰敢動我?你如此怯懦如鼠,也配稱郎君!”
嬌兒悄悄的撫了撫容孃的手,以示安撫。容娘反手抓住嬌兒的手,正欲奉勸,不料手中觸感粗糙之極,她不由低頭檢察。本來嬌兒雙手班駁張裂,竟如久旱未雨的岔田!
乳孃又添了一碗飯在靖哥兒麵前,有守中在,無人敢冒昧,隻輕聲勸靖哥兒自吃。靖哥兒怨忿的瞥了他爹一眼,忽地大聲道:“爹爹,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