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掛了電話,扶他起來。當他站起來的一瞬,我才感遭到他的高大,我有一米七三,自小脾氣比較野,一向當著假小子,可他竟然讓我找到了“小鳥依人”的感受。
那是如何一雙驚心動魄的眼眸?烏黑中透著靛藍,通俗、安靜、廣寬,像是風平浪靜、繁星滿天時的夏夜大海,全部燦爛的星空都被它吞納,全部宇宙的奧妙都藏在其間,讓人忍不住凝睇、切磋。
院牆四周是一年四時花開不竭的龍船花,緋紅的小碎花一團團聚在一起,明豔動聽,如同新娘手裡的繡球;爬纏在青石牆上的三角梅,粉紅的花朵燦若朝陽,一簇簇壓在班駁的舊石牆上,給風涼的淩晨平增了幾分豔色;客堂窗下的紅雀珊瑚、琴葉珊瑚開得如火如荼;書房窗外的龍吐珠和九裡香累累白花,堆雲積雪,煞是都雅;廚房轉角那株起碼一百歲的公孫橘綠意盎然,小小的橘仔羞答答地躲在枝葉間。
門外站著一個衣冠楚楚、戴著眼鏡的男人,淺藍色的條紋格襯衣、筆挺的黑西褲,斯文下藏著奪目,明顯不是海島本地人,爸爸怒斥沈楊暉的話臨時間斷了。
我剛想去開門,沈楊暉已經像一隻兔子般躥出去,翻開了院門。爸爸不放心,放下碗筷,緊跟著走了出去,“楊暉,和你說過多少遍,開門前必然要問清楚,熟諳的人才氣開門……”
爸爸和周狀師酬酢了幾句,周狀師放下了茶杯,爸爸和繼母明白周狀師是要進入正題了,都有些嚴峻。繼母把沈楊暉拉到身邊,緊緊地摟著,彷彿如許就能多一些依仗。
他冇有說話,盯著麵前的碗筷看了一會兒,纔拿起筷子,大抵因為才從昏倒中醒來,手不穩,筷子握了幾次才握好。
現在再看去,他的眼睛固然也算都雅,卻冇有了剛纔的攝民氣魄,應當隻是因為恰到好處的角度,陽光在一頃刻的邪術。
我屏著一口氣,把手伸到他的鼻子下,感遭到一呼一吸的氣味,鬆了口氣。
藤葉間隙篩落的一縷陽光剛好照到玻璃杯上,映得他的手指白淨乾淨、纖長有力,如同最文雅的鋼琴家的手,和他傷痕累累、汙跡斑斑的腳,構成了詭異激烈的對比。
我還冇答覆他,爸爸的叫聲從二樓的衛生間飄了出來,“沈楊暉,說了多少遍了?叫姐姐!”
淩晨,第一縷陽光穿過鹿角樹的樹梢,照到寢室的窗戶,又從窗簾的間隙射到我臉上時,我從夢中驚醒了。